十日後,律京長甯街。
晨光熹微。
城門口不遠處的包子鋪,夥計打開蒸籠一刹那升騰的霧氣氤氲着勾勒出幾個隐約的人影。
“你們可曾聽說那鎮北侯的小世子要進京來了?”
“鎮北侯進京那不正常麼?剛打了勝仗自是要進京述職,這有何稀奇的?”
“老七你這聽哪裡去了,我說的是鎮北侯的那位嫡小公子。”
“嫡小公子?略有耳聞,聽說是個行事不定的風流主,好端端的不在雁城享樂進京幹什麼?”
“誰知道呢?估計是雁城待膩了換個地繼續逍遙快活罷了。”一人三兩下将包子嚼完說道。
……
衆人談話間,幾個人騎着馬後頭還跟着一輛馬車緩緩駛入城門。
“這就是律京了麼?和雁城也沒什麼不一樣的嘛。”
換了個地方逍遙快活的聞竹正坐在馬車内将扇子轉了個方向,用扇柄挑開馬車的簾子向外看,語氣輕佻道。
入眼也是尋常市井風景,與雁城不同的就是律京多了幾分煙火氣。
雁城人煙稀少,自是比不上律京人稠物穰。
時盞騎在馬上,聞言皺眉道:“世子殿下,慎言。”
聞竹不以為然地撇撇嘴,應了句知道了,就沒再理時盞。
他探出頭好奇地看着長街兩旁的商鋪和攤販,初晨熱鬧的煙火氣讓他感覺到舒暢。
等到經過一家糕點鋪時,聞竹突然叫停馬車,對旁邊的時盞露出一個幹淨的笑容,時盞沉默幾許,而後勒馬。
動作熟練地下了馬走進糕點鋪。等到再出來時,手上帶着一包糕點。
他冷着臉想,早知就不與人打賭了。
原因無他,這位小世子實在是太能折騰人了。
從雁城到律京這一路上,剛出雁城外,聞竹就嫌累不願再繼續騎馬,大費周章的弄了一頂合心稱意的馬車。
隻要行經過稍熱鬧點的城,聞小世子就要住上一段時間,而且還要把城中的糕點鋪子都逛上一逛。
所幸他們出發的日子夠早,能有時間讓這位小少爺在路上蹉跎些日子。
在如此折騰之下,身負鎮北侯軍令的時盞被迫無師自通知曉了聞小世子每一個動作的含意。
掀開簾子就是餓了,雖然馬車上早已備下了不知多少,但這位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少爺嘴挑得很,吃了兩口便不再吃。
總覺得外面買的更好吃些。
伸出扇柄就是無聊了,想出來走走。
世子殿下一行人車隊浩浩蕩蕩,偏偏他還挑剔得很,騎馬時須得他做領頭的那位。
聞竹是高興了。
但是卻苦了指路的車夫,原本隻需安安靜靜趕路便可順利交差,但這一回攤上這位驕矜萬分的小世子就變得不一樣了。
聞世子一高興就能快馬揚鞭把一行人遠遠的甩在後頭,其餘人叫苦連天,卻隻能苦哈哈地拼命追趕這位大少爺。
這可是鎮北侯的嫡子,自小萬般寵愛長在錦繡堆裡的小少爺。此去律京路遠水長的,萬一出了點什麼事,他們這一行人沒有一個能擔待得起。
到時候可不止鎮北侯一人的怒火,還有那高坐明堂的天子。
他們就算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掉的。
幸好還有時盞在,也隻有他能把跑的似脫缰野馬的世子殿下追回來。
這一路上真是多虧了時盞,看到聞竹再次伸出扇柄的車夫内心嘀咕着。
聞竹坐在馬車裡心滿意足地吃着糕點,手上拿着一小本剛過城門時一個路人塞給時盞的,聞竹見有意思便搶了過來。
一打開是一本彙集了律京城内所有好吃好玩的冊子。
标注了不下百個新奇有意思的地點,聞竹一邊看一邊啃着糕點津津有味。
看到一處名叫明舒樓的酒樓,聞竹起了興趣,托着下巴看着小冊子上的路線思索良久。
“哐當——”
一聲重響打斷了聞竹的思考,馬車也停下了。
外面有吵吵嚷嚷的聲音響起。
“怎麼回事?”聞竹問道。
不消片刻便有人回話:“回世子殿下,前面來了輛馬車擋在我們前頭了,一動不動。”
隔着簾子,聞竹隐約聽到了叫罵聲。
他有些坐不住,不顧下人阻攔,用扇柄挑開簾子而後三兩步跳下馬車,落地時還不忘把扇面一揮展開。
上書——“及時行樂”。
剛落地站穩就聽見人在罵:“哪裡來的擋路狗,你知道這馬車上坐的是誰嗎?要是耽誤了我們家公子的時辰,當心我讓你們吃不了兜着走。”
聞竹循聲望去。
那人生得一副刻薄相,吊梢眼,聲音也十分尖利刺耳。
冷不丁被扣上莫須有罪名的聞竹有點懵。
時盞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他的身前,聞竹看不見那人的嘴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