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聞竹隻能繼續揣着袖子陪笑。
“——皇上駕到。”
此聲一出,方才還談笑風生的一衆官員便洋洋灑灑跪了一地。
聞竹也随大流跪下,他偏頭看了眼還站在的時盞。
?
瘋了嗎?
他趕緊扯了一下時盞的衣角,卻換來他一個冷漠的眼神。
眼見護駕的侍衛已然到了跟前,下一秒便可窺見天子明黃色的衣袍。
時盞這才慢悠悠地低頭掀袍跪下。
“衆卿平身。”坐到主位上的崇檀帝看着底下跪着的一衆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起身。
“謝陛下——”
衆人齊聲道,而後按位就坐。
聞竹挑了一個末尾的位置,确保能被人看到但又不至于太顯眼。
正好有宮女端着糕點和茶水過來,聞竹樂得自在,便美滋滋地開始吃糕點。
在吃糕點的間隙聞竹還特地問了一下熱衷于扮演木頭樁子一動不動的時盞吃不吃,成功換來了時盞的一個白眼。
沒過多久,便有數十個身姿曼妙的侍女而至,有的手抱琵琶有的手持玉笛。
盈盈身姿輕靈起舞,周有絲竹弦樂相伴。
一曲舞畢,崇檀帝擡眼往座下望去。
他聲音低沉道:“鎮北侯的小公子在何處?朕還沒見到呢?”
過分親昵的語氣讓聞竹有點不舒服,但想起時盞耳提面命的話,還是規矩起身回話道:“回陛下,臣聞竹在此。”
崇檀帝人至中年,精氣神大不如前,聞竹遠遠瞧着坐在高座之上的皇帝,不知怎的。
他瞧出了幾分病氣。
崇檀帝問道:“你年方幾何?”
聞竹:“臣今歲十六。”
崇檀帝道:“鎮北侯在前陣為我南椋堅守國土,其兒也是一表人才,果真是虎父無犬子。”
聞竹拱手行禮,道:“多謝陛下謬贊,臣不敢與家父比肩而論。”
座下其餘人也跟着吹捧,翻來覆去也就是些天佑我朝,陛下治國有方雲雲。
聽得時盞有些不适。
他擡眼看着那位高位上受着萬人朝拜,坐擁萬裡疆土的皇帝。
眼底情緒晦澀不明。
推杯置盞又過了幾輪,終于進入今日正題。
崇檀帝一揚手,身旁的小太監便心領神會,拍拍手便有幾個穿着戲服的人登上戲台。
濃墨重彩的面容與華麗的戲服相得益彰。
像一卷濃麗奢靡的畫卷。
戲台上的人沒有動,像在等着誰的命令。
過了一會,宣向文起身行禮,道:“陛下,今日既是為了恭賀聞将軍收複昭州,依臣之愚見今日這出戲不如就點一折《将向月》如何?”
聽到這話的聞竹停止了對糕點的咀嚼。
時盞眸光也在這一刻變暗。
座下的各官員也陷入了寂靜。
紛紛側目看向聞竹,似是在觀察他的反應。
“宣大人,據下官所知《将向月》這折戲,可不是什麼好兆頭。點這折戲恭賀鎮北侯收複我南椋失地,是否有些不妥?”
祁景盛開口打破寂靜。
誰人不知,《将向月》這折戲講的是前朝有一将軍,因常年駐軍在外,後起了異心漸漸開始豢養私兵,仗着山高皇帝遠豢養的軍隊日趨強大,最後功高蓋主。将前朝取而代之。
此後曆朝曆代便一直忌憚着武将的勢力。
宣向文提這折戲,言外之意呼之欲出。
祁景盛此話一出,絲竹樂聲也戛然而止。
聞竹心也随着樂聲一同止住了,他摸不準現下該如何,下意識去看身旁的時盞,一偏頭就對上他沉靜的目光,他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莫慌,記住謹言慎行,餘下的事等宴會結束我會全盤告知與你。”
聞竹低頭,不知在想什麼。
其餘官員皆眼觀鼻鼻觀心地默不作聲。生怕下一秒牽連到自身。
好半晌才聽見崇檀帝沉沉的聲音道:“宣向文,你這是何意?”
宣向文走出位置,俯首于地,冷靜道:“請陛下明鑒,臣本意隻為恭賀鎮北侯大敗外族,為我南椋收複失地,并無任何含沙射影之意。”
崇檀帝聽完神色淡淡,沒作出回應。而是看向了聞竹,他問道:“聞竹,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