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逢街,太學院門前。
剛過正午,毒辣的日頭褪去稍許,但仍灼得人渾身不自在。
今日是太學開學日,也是太學每逢三年招收新生的日子,但是太學入學要求極其嚴格,首先就是須得報名考試,而且隻收按時間先後到達的前五十個人,哪怕是律京四大世家的人也不能逾矩入學。
但不乏有一些渾水摸魚的無良商販。
比如此刻在距離太學遠處正在吆喝的人。
“——瞧一瞧看一看,太學測驗題目新鮮出爐,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
“太學入學測驗小抄就位,保真保值,假一賠十,童叟無欺。”
“太學測驗一對一包過。”
……
太學門前杏花樹下擠滿了人,都是些年齡不大的少年們,打眼一瞧都還未及冠,有得身着錦衣華服,有的身着素衣,但都目光堅定且專注的盯着對面緊閉的太學院門,對遠處的言論充耳不聞。
個中緣由其實很簡單。
這些少年要麼是朝中官員之子,每一個的家世單拎出來那都是鐘鳴鼎食之家。要麼就是與當今聖上沾親帶故的宗室子弟,放眼律京沒人比他們地位更高;剩下的就是從南椋各地千裡迢迢遠道而來的各地遠近聞名的才子,這些入學的全憑真才實學。
眼見快到太學開門的時辰了,有心人數了一下恰恰好才四十九人,還剩下一個人沒來。
這群或金枝玉葉或才學斐然的少年們此刻就站在太學門前自然地分成了兩撥人,都對着最後這個人十分好奇,你一言我一語地聊着。
“你們聽說沒有,昨日聖上欽點了鎮北侯的嫡子入太學同我等一齊學習。我猜這最後一個就是他了。”
“你這哪來的消息,那小世子不是遠在雁城嗎?怎麼會來律京太學。”有一人出聲反駁道,
那人緩緩道:“昨日陛下在鳴琴苑設宴,為的就是給鎮北侯接風洗塵及加封事宜你不知?”
那人一襲藍衣,眉間有一晃眼的朱砂痣,面容白皙俊秀。聞言應道:“鎮北侯何時回京了?”
那人應道:“鎮北侯沒回京,因其還有要事未處理完所以聖上點了鎮北侯嫡子聞竹聞世子代父進京領賞。”
“原是如此,那現在怎麼還不見那位小世子,眼見就快到太學測驗開始的時辰了。”
“——你們看那是誰?”
有人驚呼出聲并用手指指向遠處,一時間讨論聲如潮水般退去,簇擁的人都順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馬車停在不遠處的杏樹下,一慘綠少年輕巧三兩步躍下馬車,樹上的杏花慢悠悠地打了個轉落到他的發帶上,高高揚起的淺黃色發帶被日光照着,在陽光的照耀下微微發光。
少年後面還跟着一個比他高的青年慢慢踱步,那青年一身素淨的黑衣,容貌出挑。氣質清俊出塵,正抱着雙臂面色冷冷的看着前面慢吞吞走着的少年的背影,那少年走着走着卻突然回頭伸出折扇挑逗般地碰了碰那青年的手,那少年不知在與青年在說些什麼,眉梢眼角都帶上了淺淺笑意。
那青年卻面無表情地将少年的扇柄挑開。
少年像是習以為常,笑着轉過了頭。
“那不會就是鎮北侯家那位小世子吧?”有一人看着漸近的少年偏頭向身邊的人問道。
"八成是,我以前在律京從未見過此等相貌的世家公子,這一副好相貌要是在律京,本小姐怎的從未見過。"身穿鵝黃襦裙的少女看着越來越近的少年說道。
“那那位世子身後的又是哪位将相王侯家的小少爺,看那人周身的氣度也不像尋常人家。”
“難不成鎮北侯還有私生子不成?”有人小聲地說了句。
剛踏上台階恰好聽到這一句的聞竹:“?”
跟在聞竹後面的時盞:“……”
聞竹環視一圈,誰在說他爹壞話?可那人說完就沒了聲響,聞竹也找不到是誰,他緩緩站定朗聲道:“是誰在說本世子壞話,怎的不說大聲點給本世子好好聽聽。”
方才還吵吵嚷嚷的人群頓時噤了聲。
聞竹目光掃過這群錦衣公子,沒什麼表情的笑了下。
太學的門也在此刻緩慢地被推開,出來的是一身穿淺藍長衫的男子,橫眉冷豎,蓄着半長不短的白須,面色不苟言笑。
聞竹看了兩眼覺得有些眼熟,就聽到時盞附在他耳邊說:“這是太學掌院宋清源。”
聞竹腦中忽現那冊子上的内容。
宋清源,昭州人士。樂甯十一年憑一《醉林記》聞名南椋,樂甯十二年又憑一卷文采斐然的《垂琴賦》驚豔衆人,當年負責主考的的太學掌院看完後贊不絕口。後宋清源入翰林院當值。在一次宴會中被先帝問起對當下時勢的看法,宋清源當即不卑不亢地發表了自己獨到的見解,可謂是字字珠玑一針見血。先帝感其才學出衆與為人謙恭溫良,特召入太學任教,至今已曆幾十個春秋。
其為人最重才華,對有才之人總有諸多眷顧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