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竹轉回頭,就看到這樣一幅情形。
時盞微倚着桌子,手上正拿着一條純黑的帕子擦拭着手指。
見他回頭,時盞又問了一遍。
“還疼嗎?”
其實隻有撞上的那一瞬間很疼,下一瞬就沒有任何感覺了。
時間短到小少爺生平第一次差點沒法延續表情。
好像也是可以的,一切中止在時盞掏出那瓶小藥罐的那一刻。
聞竹鬼使神差的裝了下去,他剛剛遲疑半天也是在胡亂蒙,那點微不足道的疼痛早在小世子讓時盞走到房舍前便消散在沿途的風中。
走那麼一段路純粹是聞竹為了給自己胡謅争取一點時間。
本來想到了舍房就把時盞打發走,沒想到這人好像還堅持着。
于是小世子開始胡亂說了一通,感覺到背後人的磨磨蹭蹭他還直接上手把住時盞的手,帶着去了一個毫發無損的地方,擦上了藥膏。
他搖頭,嘴一張又開始胡說八道:“時大夫妙手回春,華佗再世,藥到病除。本世子現在覺得生龍活虎,能夠媲美武松。”
時盞皺眉:“媲美武松作甚?”
聞竹挑眉,自信道:“打老虎呀。”
時盞不語,隻是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掃視着眼前這個金嬌玉貴,撞樹上了,樹葉子都沒掉幾片就開始哼哼唧唧撒嬌的小少爺。
他打老虎?
别是老虎打他就成了。
許是時盞眼中的諷意太過于明顯,小世子不滿反駁道:“莫欺少年。”
時盞:“……”
“嗯,屬下期待看到世子單挑老虎那日。”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稍停頓了一會,接着說,
“我記得南椋武舉人的最後一關便是到皇家獵場去打一隻老虎出來,世子若是今歲科試未過。明年可以試着去考個武舉人,屬下定會奔赴現場看世子的英姿。”
聞竹臉上的笑僵住了。
不是,怎麼還真有啊。
他打老虎?
他沒被老虎追得滿場跑就好了。
可少年人面子大過天。
“那是自然。”聞竹淡定回道。
等等,剛剛時盞說什麼來着,是不是說他科試未過來着。
“時樹,你剛剛是不是說本世子科考有可能不過?”他喊道。
時盞問:“你在叫誰?”
聞竹答:“這間屋子裡除了你我還有第三個人嗎?”
時盞:“……”
“我不叫時樹。”
聞竹擺擺手,滿不在乎道:“樹和疏都差不多嘛。”
時盞擰眉:“别那樣講話。”
聞竹:“?”
這又是戳到這個冰棱子哪裡不對勁了。
“本世子想說很久了,你是不是對本世子說話方式有什麼意見?”聞竹起身站在時盞對面,可惜還是矮了時盞半個頭。
這讓他得微微仰頭才能與時盞視線平視。
時盞本來是半個身子微微卸力倚在桌前,見聞竹仰頭,他将腿往前伸了一點,那雙好看的眼睛就那樣看着聞竹,他回:“屬下不敢。”
聞竹冷哼一聲,他看時盞沒有什麼不敢的。
“時疏。”這一回喊對了。
時盞卻沒有應。
聞竹又喊了一次:“時疏。”
兩人的距離不遠不近,時盞冷冷應了一聲:“嗯。”
逗了半天也沒能讓這個冰棱子多蹦兩個字出來,聞竹思忖片刻,說:“你……”
他本來想說,沒什麼事了你出去吧。
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太對,具體哪裡不對他也說不出來。
時盞問:“我什麼?”
聞竹:“你還有别的事要和本世子說嗎?”
時盞搖頭,手指微動,說:“沒有,那屬下先走了。”
聞竹:“哦,好。”
時盞點頭,走出了房門。
聞竹看着他的背影,收回視線,目光忽而落到對面的桌子上。
那裡多了一小罐藥膏。
-
今日的熙甯街格外熱鬧。
“今日是怎麼了,許久未見熙甯街這般熱鬧了。”有人問。
一旁的書肆茶樓皆滿座喧嚣不絕。
還伴有幾聲高聲的議論。
“當然是因為今天文試開考啊,你沒瞧見那都是些書生模樣的人嗎?”那人話音剛落,即刻有人探出頭答。
那人一聽便了然,說:“是我日子越過越糊塗了,猶記上一次科試還是三年前的事,今朝再看,好像都一樣又有些不一樣。”
“你倒是會說話,今年科試确實與往年有些不同。”
“有何不同?”
“鎮北侯家那位小世子也參加了此次科試。”
那人面露詫異,驚道:“你是說雁城那個鎮北侯世子?好好的一武将之子,不去參加武舉竟跑來參加文試。怕不是腦袋被門夾了。”
“誰知道呢,也許吧,也不知道鎮北侯知道這消息作何感想。”
腦袋被門夾了的鎮北侯世子聞竹此刻就坐在茶樓二樓處慢悠悠地喝着茶,時不時還往下望坐在堂中的那一衆意氣正盛的書生們。
他們好像在争論着什麼。
“時盞。”他收回目光,看向坐在對面的時盞說。
時盞擡眸,說:“又怎麼了,緊張了?”
“緊張?本世子都不知道這兩個字怎麼寫。”聞竹大言不慚道。
時盞端起杯子喝茶。
聽到這話他倒是放下心來,還能胡扯看來一點也不緊張。
“時疏,你信我嗎?”聞竹沒由來的冒出這一句。
時盞将杯子放下,看他:“何出此言?”
聞竹垂下眸說:“沒什麼,隻是問問你。你隻說信或不信。”
時盞說:“那要看是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