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大人,你方才說什麼?”
聞竹看着紀意遠淺笑道,“本世子方才未聽真切,有勞紀大人再說一遍。”
紀意遠很有風度的撣了撣衣裳上并不存在的塵土,溫聲重複道:“我說,陛下前日在不少官員面前說讓你進宮。”
聞竹搖頭:“不是這句,後面一句。”
紀意遠看了一眼時盞,收回目光看向聞竹道:“還有——聞世子的這位伴讀,一齊進宮。”他說到伴讀兩個字時明顯加重。
聞竹指着在一旁站着和個木頭樁子似的時盞,問:“紀大人,您确定陛下除了指定我以外還指定了他?”
紀意遠笑道:“是的,世子殿下,陛下的确是這麼說的。唔……我剛才那句就是陛下原話,聞世子莫要再問了。我也隻是個傳話的,話既已帶到,那我便先走了。”
“哎——”
聞竹還想逮着人多問兩句,沒想到紀意遠這人話說完就不見人影,溜得比兔子都快。
于是小世子轉了個身開始盯着時盞。
“世子殿下看屬下作甚?”
時盞好整以暇的靠在柱子旁,輕飄飄擡眼道。
聞竹:“要和本世子一齊進宮,敢問時伴讀意下如何?”
時盞垂眼,道:“全憑世子殿下吩咐。”
聞竹輕笑一聲,他倒會顧左右而言他,他想了想說:“哦?這是什麼意思?”
時盞沒說話。
聞竹卻起了逗人的心思,小世子慢條斯理道:“你的意思是本世子去你就去,本世子若是說不願去你也不去?”
時盞:“……”
他已經能猜到聞竹下一句要說什麼了。
聞竹笑道:“那你還真是膽大包天。”
時盞反問道:“我說什麼了就膽大包天?”
聞竹:“本世子若是不去的話,你待如何?”
“世子殿下若執意抗旨屬下也無法阻攔。”時盞淡淡道。
聞竹笑道:“你這人怎麼反過來給本世子扣罪名,抗旨不從這名頭本世子可擔不起。”
他話說得輕松,言語間不見有分毫對未知處境的怖意。
時盞垂眸,道:“世子殿下現在又何嘗不是在給屬下扣罪名呢?”
“本世子樂意,你待如何?”聞竹道。
時盞:“……”
聞竹斂起笑,正色道:“時盞,你說本世子去還是不去。”
時盞認真思索,回道:“屬下不知。”
“那本世子便去。”聞竹懶懶道。
-
夏日裡的雨來得又悶又急。
聞竹隻不過坐在桌前不小心打了個盹,再醒來時險些辨不清白晝與深夜。
屋内并未點燈,昏晦不明。
聞竹盯着這昏昏室内看了片刻。
“時盞。”他輕聲喚。
他并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第一個叫時盞的名字,也不确定他在不在。
想喊便喊了。
“屬下在。”
時盞低沉的聲音隔着薄薄的窗紙傳來。
“你進來吧,本世子有話對你說。”聞竹說。
伴着一聲輕微的“吱呀”聲,青年踏門而入,攜來一陣輕淺霧氣 。
時盞走到一旁拿出火折子點了燈,火光歘一下冒出來微微晃動着。
室内一下亮了起來,時盞這才開口問:“世子有何事?”
聞竹借着那點因跳動而變得有些朦胧的燭光看他,說:“雨還沒停嗎?”
時盞平靜道:“還未。”
聞竹想了下,說:“你說,本世子此刻進宮抗旨不從會怎樣?”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散漫,仿若在說今日天氣好麼一樣平淡。
燭光晃動着,時盞看不清聞竹臉上的神色變化。時盞無法辨認他這話是玩笑還是真意。
時盞盯着燭光看到眼前出現黑影,沉聲道:“還望世子慎思。”
聞竹笑了,他起身走向時盞,在他身邊站定後,說:“時盞,回本世子剛才的話。”
距離倏然拉近,時盞隻能向後的木架靠去,他略一低頭,這個角度恰好能看見昏黃的燭光在小少爺清亮的眸中跳動。
意外的比燭光還要明亮。
“世子想讓我說什麼?”時盞不着痕迹的将一隻手背到身後,掀起眼皮冷冷看着聞竹。
“叮——”
門外傳來一聲響動。
“是風吹檐鈴響嗎?”聞竹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