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所以,讨厭的人說的是蔣峥他們?”
時盞看着風卷殘雲般蠶食了一整盒糕點的聞竹,擡手給他倒了杯水推了過去,提出了昨夜在甯王舊宅時的疑問。
聞竹咽下最後一塊酥梨糕,拿起時盞倒的茶水,喝了一口說:“也談不上讨厭,隻是本世子不太喜歡這種被推着往前走的感覺。”
時盞擡眼問道:“他們催着你了?”
聞竹擺手:“倒也沒有。”
堂堂大理寺少卿蔣峥看上去比他還不上心,也不知道這到底是誰的差事。
祁景盛的話,更别提了,也不知道他查到人沒有。
時盞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問:“現在案子查得如何了?”
聞竹認真想了一會兒,答道:“不如何,到現在都不知道人是怎麼死的,甚至王常的屍首還憑空消失了,仵作間現在隻餘宋木和曾案。”
昨天去的那次也沒看見王常半點身影。
“那你是怎麼想的呢?”時盞問。
聞竹輕飄飄道:“船到橋頭自然直,本世子還沒到那麼上心的地步。反正再怎麼樣,本世子都是能回雁城的。”
他言語笃定,眼神明亮。
時盞瞥了眼又一副吊兒郎當的少年,見沒什麼大事,于是垂下眼左手摩挲着手腕出神。
那如此一來,回雁城的日子最遲不會晚于今秋。
聞竹又自己小聲的咕哝了一句。
“回雁城好像也不是很急,要不去北疆看看吧。”
時盞聞聲擡起頭:“怎麼突然想去北疆了?”
聞竹習慣了此人驚人的耳力,解釋道:“想去北疆找我爹,以及……想去看看你說的那個什麼伊。”
時盞輕聲念道:“阿伊。”
他念的應當是北疆那邊的話,時盞聲音清淩,這個詞又極為短促,像一陣清風拂過尋不見蹤迹。
十分好聽。
小世子來了興趣,試着模仿了一下:“啊一?”
他擡頭望向時盞,等待着他的評價。
時盞淡淡道:“差不多,是阿伊,所謂伊人的那個伊。”
聞竹點點頭,垂下腦袋自己咕哝兩聲,而後擡起頭說:“啊伊——這次對嗎?”
時盞往後靠在椅背上,望着少年燦若辰星的眼裡就差寫着“本世子念得是不是天下第一好,快誇我。”
他輕輕扯了下嘴角,微微點頭說:“對,世子說得特别好,伊可以再短一點。”
聞竹:“阿伊。”
時盞還未點頭,就聽見他說。
“那你的名字用北疆話怎麼念?”
時盞有片刻愣神,旋即念出一串晦澀難懂的發音。
聞竹沉默了一會,認真道:“時盞,你是在給我下咒嗎?”
時盞掀起眼皮,淺笑道:“屬下不敢,而且北疆沒有那東西。”
小世子并不買賬,但看着時盞勾起的嘴角,忽然頭一熱道:“你能再笑一下嗎?”
時盞:“?”
話一出聞竹就後悔了,他趕忙試圖找補:“本世子的意思是你剛才笑得很好看……”
“哎不是,就是……很少見你笑,想再看看。”
“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怎麼越說越奇怪了……”
時盞靜靜聽着他找補。
“哎算了,你就當沒聽見。”
沒找出合适的話的小世子有些沮喪的垂下頭,耳廓隐隐泛紅。
“我還是第一次聽這樣的要求。”時盞道。
聞竹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歎了口氣自暴自棄道:“好了,算本世子求你了,你當沒聽見好不好,要是覺得冒犯的話我和你道個不是。”
“我長得很好看麼?”沒由來的,時盞忽然問出這一句。
聞竹愕然片刻,反問道:“你問我麼?”
時盞神色淡淡的點頭,他竟有些好奇聞竹的回答。
從北疆到律京,時盞認識了許多人,看過千萬張皮囊。于他而言,皮相隻不過是芸芸間不起眼的一瞥,算不上什麼重要。
還沒他人名字帶給他的印象深刻。
也起不了什麼作用,皮囊的美與醜在他眼裡一視同仁。
相同的,他對于自身的皮相也不甚在意。幼年至今從未受過什麼關于容貌上的誇譽,聞竹是頭一個。
憶起初見場景,時盞臉黑了黑。
聞竹正琢磨着怎麼說點得當的又不冒犯的話,思忖中一擡眼就看見時盞沉如墨色的臉。
“?”他又怎麼了。
“你是本世子見過長得最好看的人。”聞竹說。
時盞愣了愣,旋即笑了下道:“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