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鳥雀的叽喳聲漏過金絲木雕窗,案台上蘇合舊香絲絲縷縷,袅然朝升。
蕭伶翻賬目翻到了三更天,兩眼一黑睡過去時,身旁的屍狗魄還在叽叽喳喳說個不停。
小翠托着早食進來時,迎面撞上的就是蕭伶那張怨氣比鬼還重的臉:
“呀啊啊啊!鬼啊!”
“……别叫,我真的要精神衰弱了。”蕭伶歪身砸在一旁的軟緞椅上,眼下烏青一片。
“閣主大人,你沒事吧……”小翠伸出手,小心的試探她的鼻息,蕭伶擺擺手:
“我沒……”
話音未落,屋外傳來一串急急的叩門聲,随即又是一陣叮鈴桄榔的亂響。
“這是怎麼了?”小翠傾身問道。
門外小厮揚聲道:
“玄罡宗劍閣親傳弟子元袂書信邀閣主一叙。”
“叙什麼,我跟他有什麼好叙的?”蕭伶白眼一翻:
“閣主,信上說了,若是您不去,他不介意叫人來砸爛您這玉京閣。”
小厮聲音都有些發抖,蕭伶來了精神,端起桌上茶盞一飲而盡:
“叙,必須叙,我倒要看看他要怎麼和我叙。”
這是她來這裡幾個月第一次踏足仙門地界,蕭伶從青鸾鳥背上躍下,往玄罡山頂一站,見滿山風雪流竄,雲霧淹舍。
向前看,滿眼仙屋神殿,飛绫走劍,向後看,霧霭桑倉了無人煙,隻山腰一片殷紅的梅林潑潑灑灑,像瓷白宣面上濺落的新血,她眼尾觸到冰涼的霧汽,半眯着眼 ,走進這白森森的陌生世界。
劍宗倚雲而建,峰湖懸天,蕭伶的靈鳥不可來這九重天門,便乘門内奇獸直上雲天。
剛踏進元袂的天河苑,背後一道青光直擊她後膝,蕭伶雙腿一軟,“咚”一聲重重跪在地上,元袂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前,玄衣白褂負手而立,聲音冷的要凝出霜來:
“這不是知道跪麼。”
蕭伶料到此人不是善茬,況且這是人家的地界,恐怕她那些小仙遊魂制成的傩面也不管用了。
她深吸一口氣,谄笑道:
“這位大哥,咱們可能有些誤會。”
“你倒是會示弱。”元袂回過身來,一雙淡漠無波的眼冷冷掃向蕭伶:
“我門中弟子被你傷成那樣,我師弟更是丹田受損,修為減退。”
他擡手,輕輕指向蕭伶眉心,語氣像随意決定了一個物件的去留:
“你要拿命相抵。”
蕭伶猛地擡頭:
“你瘋了!玄洲律法……”
“玄洲律法,是約束凡人的,凡仙門子弟,隻遵循門内規矩。”
元袂打斷她。
“元袂,你知道是他們帶人打砸我的玉京閣。”
蕭伶見他軟的不吃,索性不裝了,一雙不知是探究還是質問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元袂。
“是。”元袂并不否認。
“你知道我如果不将他們打回去,玉京閣就要關門大吉。”蕭伶繼續逼問。
“是。”元袂應是。
“你知道,玄罡門那群外門弟子仗着自己仙門子弟身份,成日在民間肆意偷搶百姓,無法無天!”蕭伶聲音拔高,字字铿锵。
“那又如何?”元袂面上表情仍舊。
“長老,你可聽見了。”
蕭伶撐起身子,看着門後緩緩走出的劍宗長老,輕聲問道。
怪道,元袂見道宗主,面上絲毫沒有驚慌之态:
“蕭伶,你難道覺得,長老周身如此強大的威壓,就站在門外,我會絲毫不曾注意到?”
長老背起手來,明明是活了千萬年的人,發茶還是烏黑油亮,絲毫不見老态,一身青白衣衫,真當得起“仙風道骨”四個字。
他手中撚着一頂玉京閣中的傩面把玩,目光凜冽的掃過受威壓影響而雙腿發軟的蕭伶,話間帶着不容質疑的威壓:
“那你呢,蕭閣主。”
“玉京閣中售出的面具,哪怕是毫無仙骨的凡人,戴上也能使用靈力,你美其名曰這讓百姓有了與仙門抗衡的能力,可你要記得,這種東西對真正的修真者來說,隻不過算個玩意兒。”
話畢,他手中的面具立刻四散崩開,裂開的碎片擦過蕭伶的臉,留下一道殷紅的血痕,長老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