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妾昨日夢中遇一鶴發仙人,将一權杖交于我手,請問,這是何意?”
相府大廳,屏後女子側身而坐,一算命聽罷,先生捋着白蒼蒼的胡須:
“夫人可有孕了?”
“正是,已三月有餘。”
女子聲音帶了些驚喜。
算命先生大笑:
“恭賀夫人!這仙人入夢,腹中胎兒日後定然坐立高堂,掌權柄量天下事!”
衆人大喜,贈予先生百兩銀,設宴慶賀。
六個月後,沈家女出生。
天降祥瑞,錦鯉賜福,天門大開。
帝後大喜,親臨現場,為沈家女賜名沈君扶,日後入宮為太子側妃。
“荒唐!”丞相聞之大怒:
“一女子,要如何掌權柄?針線能掌明白就不錯了!”
“相爺息怒啊。”柳姨娘還沒出小月,拖着虛弱的身子拉住他的手:
“定是那算命先生胡鄒的,相爺,小女福薄,不可入宮啊!”
為人妾室是何等滋味,柳姨娘是比誰都要明白的,即使是天子的妾,何況這皇帝正值盛年,還不知如今的太子究竟能不能登上大寶。
柳姨娘說到底隻是深宅婦人,她的的擔憂隻是一方面。
丞相知曉國事,如今皇室的局面險峻非常,這太子側妃的位置說是燙手山芋也不為過。
沈君扶就算不是男子,那也是丞相唯一的女兒,誰也不想拿自家的掌上明珠去賭這說不清的明日尊崇。
相府衆人亂作一團,最後,丞相秘密下達一封千金召令,尋與相府千金一摸一樣的女嬰。
蕭伶兩歲入的相府,她被一個奶媽牽着髒兮兮的小手,頭也不回進了相府的馬車。
從此,她成了相府嫡女沈君扶,而相府也多了一個名喚沈明珠的二小姐。
沈明珠人如其名,是沈家的掌上明珠,受盡全家寵愛,會在家宴上沒大沒小騎在丞相爺身上,不開心時會沖進大哥沈煜風的書房一通鬧騰。
而沈君扶作為沈家的長女,自幼學習的是琴棋書畫,詩酒花茶,太子愛馬,她便被押着習騎射,還險些從馬上跌下摔斷脖子 。
人人知相府嫡女沈君扶六歲便能馬上引弓,行止端方,出口成章,道句神童也不為過。
八歲,沈君扶随母入宮拜見太後,小小一隻跟在沈夫人身後,一舉一動皆是大家閨秀風範,粉團子一般的臉上擒着恰到好處的淡笑。
“妾身拜見皇後娘娘。”
“小女拜見皇後娘娘。”
上首那位滿頭珠翠的雍容婦人朝二人微笑,給沈夫人賜了坐,又招手叫沈君扶到她身邊去。
她側頭,得了沈夫人的示意後站起身來,規矩的站到了太後的右手邊。
“哎呦,這年紀的孩子都是皮猴子,難得沈家的女兒這麼規矩啊。”
皇後滿意的看着她,撚起手邊的一塊梅花糕遞給她。
沈君扶垂眼,雙手接下:
“謝太後。”
皇後面上滿意之色更甚,對門口的太監道:
“德海,帶她去見見辰兒吧。”
對于素未謀面的夫君,沈君扶心中有些打鼓,面上卻還是娴雅平靜。
可惜,她失望了,十歲的太子景辰臉上是尚未褪去的孩子氣,與京中傳言的芝蘭玉樹大有差别,在德海公公走後,他将沈君扶引至東宮一處枯草地。
“太子殿下,您這是?”沈君扶左右看了看,有些不解。
景辰卻一腳将她踹進了前方鋪滿落葉的陷阱,沈君扶翻了幾個跟頭,跌入了陷阱中,往上看,隻能看到景辰那張滿是惡意的臉。
“都怪你。”他恨恨道:
“如果不是你,母後才不會天天把我拘在尚書房呢。”
“太子殿下,這玩笑有些過了。”沈君扶爬起身來,努力維持着世家女的風度與氣魄:
“皇後娘娘待殿下嚴苛,是為了殿下考慮……”
“你閉嘴!我打不了母後還打不了你嗎!”
景辰丢手扔下一塊石子,砸在了她臉上,恨恨的轉身離開了。
沈君扶捂着被砸傷的左臉,愣愣的看着空無一人的洞口,血珠從指縫流下,浸入了衣領,濡濕一片。
這裡是東宮的後山,落葉積了許多,平時應是沒什麼人來,沈君扶嘗試着爬上去,卻次次重新跌下,摔得很難看。
沒過一會兒,洞口重新探出景辰的臉,他壞笑着丢下什麼東西後迅速轉身跑開。
“嘶嘶——”
沈君扶還沒來得及呼救,肩上落下什麼冰涼的東西,她回頭一看,和一條正吐着信子的蛇對上了視線。
“啊!”
她短促的驚叫一聲,迅速拍開了蛇頭,卻被死死咬住了手臂。
沈君扶狠了狠心,一把拽下蛇頭摁在地上,随手抄起一根棍子恨恨杵向蛇頭,一下一下将整個蛇頭搗成了肉泥。
她也顧不上許多了,靠在洞壁大喘氣,胸口劇烈的起伏着,後怕極了。
這地方果然沒什麼人來,一直到臨近黃昏,洞裡的光線越來越暗,直到視線模糊不清。
沈君扶始終沒有放棄,她掙紮撕下自己的衣帶綁住幾根尖銳的樹枝,拿在兩隻手中杵進洞壁,就着力氣往上爬去。
就要到洞口,腳下一滑,她整個人再次摔了下去。
“就差一點了……”
沈君扶抹了一把嘴角,拾起樹枝再次往上爬去。
眼見再次到達洞口,“咔”的一聲,樹枝猛地折斷,她整個人擦下洞口,挂在了一處凸起的樹根,上不去下不來。
“啊……救命!”
沈君扶艱難呼救,方才一次次摔下去的痛感襲來,外衫掉落,背部卡進了樹根,痛的鑽心。
一隻手伸來,洞口探出一張清隽如玉的臉,雖稍顯稚嫩,卻已有了幾分玉質金相。
這大概是太傅家的公子魏玄之,去年在采花宴上遙遙見過一面,當真是如圭如章,往那一站就是個玉雕的人,沒成想今日還能在東宮見到。
沈君扶果斷伸手抓住,魏玄之手上使力,将人拉了上來。
他脫下雪白的披風批在沈君扶身上,龍涎香的味道将人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