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宮女沒有親人,身上既有清高自憐的文人風骨,又有閨閣小女兒的嬌憨之态,引得景辰十分着迷。
“先皇重病之時,他居然幹出了帶着女人私奔的醜事。”
景辰歎聲道:
“正是儲君發揮作用的時候,皇後急昏了頭,偏生這三皇子正對着太子之位虎視眈眈。”
三皇子的母親趙貴人死于皇後之手,全家都被殺了頭,若他登上大寶,恐怕她這皇後也當到頭了。
在此時機,同樣生母死亡,在皇後名下長大的五皇子毛遂自薦。
他不知用了何種手段拿到了太傅府的住力,穩住超綱。
衆人隻道皇帝病重,一直不願見人的太子殿下一夜間長大了,一出面就将起兵要作亂的三皇子一舉拿下,關入了天牢。
皇後就是再看不起這養子,也隻能捏着鼻子承認了他的太子之位。
畢竟自己親兒子八成是死在了宮外,而她還要這太後之位。
隻道是太子景辰生了場病,性情大變,連面向也變了不少,反正沒什麼人見過他,而一衆大臣,從來隻認權力罷了。
“可你是公主啊。”
蕭伶話中有些擔憂:
“這要如何瞞過太後,太醫診脈時……”
“從沒有太醫給我診過脈。”景辰晃了晃不斷往外滲血的手。
蕭伶跪在床邊,雙臂輕輕撐在床沿:
“既然陛下可以,那奴才也能男扮女裝做陛下伴讀啊,為何要為了奴才與一衆大臣做對?”
殿内燭火明明滅滅,景辰也有了些困意,他的聲音緩慢而堅定:
“我可以,但你不行。”
五公主的母親隻是一朝被皇帝寵幸的宮女,她落地時正是大皇子景辰一歲生辰宴,鹹福宮内連個灑掃的宮女都沒有,隻有個貼身婢女在側。
安答應生下了一兒一女,四歲時,太子景辰在繡房放了把火的同時,将一條燃着的木棒扔進了鹹福宮,燒死了五皇子。
失去兒子的沈答應發狂的掐着五公主的脖頸又哭又笑: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為什麼死的是我的竹兒,他是我唯一的指望啊!”
沈答應太想熬出頭了,甚至不惜欺君,她對外隻說燒死的是五公主。
皇帝破例擡了她的位份,升為常在。
六歲那年,安答應死在了鹹福宮,五皇子記在了皇後名下。
“太後原以為自己兒子死在外面了,直到前些日子,景辰一封信箋寄來,太後知道了是我幫他私奔的。”
景辰垂眸:
“但局勢已定,她已無力改變,便讓我每日跪在冰塊上的鐵闆,将他兒子的書信抄寫二十遍……”
話沒說完,她一仰頭才發現,蕭伶不知何時靠在床角睡着了。
“膽子真大,禦前失儀。”景辰扯了扯嘴角,一手扶住了額角,微不可查的撫去眼角一滴淚:
“我也真是瘋了……”
勞苦倦極,未嘗不呼天也,疾痛慘怛,未嘗不呼父母也。
到底是十二歲的孩子,就是有再深的城府,在受傷時也忍不住想要别人的關心,何況她從未得到過任何人的關懷。
蕭伶隻用了一年便将帝王之策學的倒背如流,一手劍花舞的虎虎生風。
她面上是皇帝的伴讀,手下卻培養了一批死侍,為景辰暗中除掉朝中的反對勢力。
魏玄之也進了太學,平日下了學便在回廊下等她,因得蕭伶不好出宮,他時常去東街的鋪子為她買上一包桂花糖糕帶給她。
太傅何等城府,一看就知道兩人不對。
“我可告訴你啊,其他怎麼樣随你,功課給我做好了。”
魏玄之眼神瞟向廊下舞劍花的蕭伶,眼底卻是綿延不盡的冷意:
“父親,我不會娶她。”
魏閑風一愣,有些尴尬的撥了撥頭發:
“啊……現在确實不能娶,畢竟隻是兩個十四歲的小屁孩……”
“父親。”魏玄之蹙眉。
這次,回應他的是長久的沉默,良久,他才道:
“……玄之,這些都不應該你來承擔。”
“父親,您老了,兒……”
魏玄之還想說什麼,被父親一把捂住嘴攬住:
“你說誰老呢,你父親我寶刀未老!小小年紀沒個小孩樣子,當年你媽怎麼就沒給我生個小姑娘……”
邊境突發戰亂,羌族進攻西北,少将軍韓越連上六道奏折自請出征。
“哐當!”
“無恥之徒!”
養心殿中,景辰面色鐵青的将他的奏折扔在地上,她喝了口茶,淡淡道:
“蕭伶,你說,怎麼辦。”
一旁的蕭伶撿起奏折看了看:
“少将軍韓越是太後親侄,如今我朝馬肥兵壯,國力強盛,這打羌族的差事是門肥差,怪不得他眼饞。”
“你的意思是?”景辰有些不悅。
蕭伶撲通一聲跪地:
“陛下,如今您根基不穩,朝中太後一黨還剩下許多,萬不能在此時與他起沖突。”
“這韓越雖是廢柴,可不至于手握強兵也打不過羌族人,隻不過……”
她接着道:
“少将軍畢竟是初經沙場,尚需帶領。”
“你是說讓朕在他身邊……”景辰沉思片刻:
“可安插誰呢?”
蕭伶眼神笃定:
“陛下,先帝曾禦駕親征,憑兩千殘軍大獲全勝,他身邊的軍事也就是如今的魏太傅,可是功不可沒。”
如今的局勢,也是萬不得已才隻好出此下策,起碼要保住邊境的百姓,不能讓韓越胡來。
“做得好!”
養心殿外,魏閑風大笑着拍拍蕭伶雙肩:
“有師傅在你就放心吧,定不讓那小毛頭胡來!”
蕭伶聳聳肩,哄孩子一般:
“對對,師傅是什麼人啊,給他們點顔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