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玄之再也坐不住了,連夜将白大将軍召入皇城,天明時分便領兵啟程,前往西北,誓要接回長公主。
白錦屏畏熱,入了夏便有些偏頭痛,聽聞父親出征,又添了些愁,成日扶額蹙着眉,姿态卻仍端凝娴雅,倒有幾分病如西子勝三分之态。
蕭翎想盡辦法逗她開心,今天是青梅雕的野驢,明日是自己譜的西洋小調,用短笛一吹,卻是曲不成曲,調不成調。
“翎兒,這宮裡越發無聊了。”她的眼神看向窗棂,卻好似透過了四四方方的金絲木框,飄向西北。
“是有些無趣,阿花最近都不愛動彈了。”蕭翎抹了把汗坐下,阿花原本坐在案上,見她坐下,輕巧的小跳到她膝頭窩起身子。
“是啊…”白錦屏垂下她頭:
“本宮多想…有個自己的孩子。”
“皇子也罷,最好是公主,看着她咿呀作語,慢慢抽條,長成個漂亮的小姑娘。”
說及此,她唇角揚起一抹聖潔的笑來:
“想來,陛下是不會讓她嫁的很遠,若能在京中留下是最好的,若不能,找個知心人,浪迹天涯也是好的。”
蕭翎顯然沒有會意,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浪迹天涯?那是畫本子裡寫的,我隻聽過男子走遍天下,哪有女子如此的?”
白錦屏聞此,有些自嘲的輕笑一聲,低下頭去:
“是啊,從來如此。”
近來,阿花每到夜晚便不見蹤影,天明時分回來。
起初,蕭翎還有些奇怪,滿院子找貓,卻始終不見它蹤影,後來習慣了,便給它挖了個小門,方便它從小門進寝殿,不打擾了守夜的侍女。
一日夜半,她實在睡不着,這盛夏時分,即使入夜也是灼熱不已,攪得人不得安睡,蕭翎穿好外衣出了寝殿。
見守夜侍女睡的死,也沒喚醒她,隻帶了個守門宮女去了禦花園。
已經三更天了,蕭翎默黑走在禦花園,隻覺難得放松,空氣中還餘着些涼絲絲的露水。
“娘娘…”身旁的小宮女拉了拉她的衣袖,蕭翎回首,略帶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小宮女咬唇向兩人來時的回廊努了努嘴:
“奴才也不确定,但咱們方才來時,奴才好像看見廊下有個白影,一時吓得怔住了,走了遠些才敢告訴您。”
“白影?”
蕭翎蹙眉向後看去:
“那裡不是之後尋值的侍衛麼,我怎的沒見到什麼白…”
話音還未落,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廊下的柱子後閃出來,竟是虞嫔。
她沒帶伺候的宮女,不知用了什麼法子從宮裡偷跑出來,嗔笑着從懷中掏出什麼東西塞到尋值的侍衛手中,踮起腳在他面頰輕啄一口,勾了勾唇角跑開了。
兩人站在廊前的花叢後,虞嫔看不見,她們卻能将廊下的旖旎看的真切。
虞嫔身姿輕巧如翎鳥,梅瓣一般的衣袂簌的隐入廊後的花叢。
身旁的小宮女驚的輕呼一聲:
“這……虞嫔娘娘?這是……?”
蕭翎一時間有些腦子發懵,她看了看虞嫔的背影和廊下的侍衛,又朝着養心殿的方向看了看,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她穩了穩心神,低聲道:
“今日之事,萬不可說出去。”
小宮女怯怯的點了點頭:
“娘娘……咱們回去吧,怪吓人的。”
事已至此,蕭翎也沒了興緻,兩人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估摸着虞嫔回了宮才動身離開。
進了宮門,一團黑影剛巧從檐上跳了下來,蕭翎腳邊觸到軟軟的貓肚子,反應過來是阿花。
“你回來了。”她俯身撈起地上的貓:
“去哪了?我都好久沒在晚上看見你了。”
蕭翎輕聲歎氣,卻莽的擡起頭看向阿花跳進來的牆檐。
宵同殿和曉同閣兩個殿宇之間隻隔了一條細細的甬道,也就是兩道宮牆,蕭翎殿左側便是靠近曉同閣那堵牆,靠近牆邊種了一大片鸢尾花,藍茵茵映着月色。
鸢尾嬌貴,經不起摧折,人是過不去的,可阿花雖然身型圓潤了些,動作卻是靈巧,三下五除二便能躍上宮牆。
這麼說來,阿花每天早晨回來時,身上都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冷香。
蕭翎素來不愛冷調香薰的。
“好啊你,每天晚上不着家,居然是去别的女人宮裡鬼混了!”蕭翎方才反應過來,竟生出一種遭貓背叛的微妙情感。
阿花卻絲毫不心虛,伸出爪子繞了繞蕭翎的小臂,随後輕巧的一躍跳上花壇,無聲的竄至牆根處,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蕭翎。
“你是讓我也過去?”蕭翎看了看開得正好的鸢尾花:
“别鬧了,和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