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鮑德溫的女友(oc)覺得他快死了,一直守在他身邊,結果某天醒來發現他不見了,原本以為自己睡了太久男票都被火化了,結果卻發現他變成了......
????
??
??
01
“這風扇和托勒密時期沒有兩樣。”
他掃了眼床頭手動轉動的薄金屬扇面,然而她知道他看向的根本不是正确的方向。鮑德溫已經瞎了一年。
“你指望我設計一種操作輕松些的風扇嗎?”達芙涅和他嗆聲,這是他們最後的樂趣。實際上她聽說過更輕松的手動風扇,一根繩子拉一下就能轉一段時間,關鍵在于其彈性。
由于排汗困難衣物繁重,房間内擺放了從教堂地窖拖來的冰塊還不停扇風。上次出征導緻的中暑差點要了他的命(我的鎖子甲和面具是不是可以煎蛋了。他在擔架上笑着和她打趣,盡量不讓她産生那些情緒。)然而達芙涅也知道,即便如此他的時間也不多了。
從桌上到地上堆着很多文書,已經懶得整理了。他攢起一點精力就會找人來讀,思考完那些合約與委任的批複就口述出來讓人記錄。雅法的産權一團糟,雷蒙德與伊貝林家族盯住那裡的馬場(一匹優質戰馬要兩三百利弗爾,夠得上一隊傭兵一個月的開支),西比拉和居伊賴在阿什卡隆不肯回來、連兒子都不見,他在考慮是否要謊稱自己病危讓他們來聽遺诏(不過似乎也無需謊稱了),然後強制希拉克略給他們離婚.....
這些事簡直.....讓他煩躁到想摔筆,如果他的手還拿得住筆的話。
正想到這裡他突然覺得少了什麼覆蓋物,身上一輕,呼吸也通暢了些。但任何未明結果的變化都會令他不安、警覺。
“你在做什麼?”他語氣稍有不悅地問達芙涅。
然後聽到她平得像一碗水一樣的聲音:“你太燙了,隔着繃帶都摸得出來。我會把這些收拾出去,你必須好好睡一會。”
“很早就說過不要随便碰我的面具。”他無奈地抗議道。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做,除了達芙涅。
接着他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大概是衣物和亞麻床單之間的摩挲。
“我會陪着你的。”她說。
黑暗中他能感受到她在身側趴下。
如果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
02
睡意朦胧間達芙涅感覺有什麼微涼的東西輕觸她的臉。她想起八年前自己幼稚地宣誓要成為他麾下的騎士,單膝跪下親吻他的左手,那觸感似乎就是這樣的。這是她為數不多真正觸及他。
于是她下意識抓住了那個微涼的東西,把額頭貼了上去。那個活物有自己的意識,先是驚訝地頓了頓,然後瑟縮着後退,仿佛她額頭的溫度燙傷了它。
達芙涅不肯放它離開,在這場拉鋸中清醒了睜開眼。
眼前什麼東西都沒有。
鮑德溫的床空了。但是被單沒有掀開的痕迹。
她心頭一緊站了起來,摸了摸枕頭——沒有餘溫。
他到哪裡去了?或者說他被弄到哪裡去了?她睡了多久?幾小時?幾天?他還活着嗎?還是沒必要躺在這裡了.....
趴在他床沿上小睡前她把文書卷軸全清了出去,現在房間裡竟是空得有些過分,除了床隻有一桌一椅,牆上除了内嵌油燈别無他物,四周唯有白色帷幕增添色彩,然而那隻為方便換藥、隔離出空間而存在。這裡其實儉樸得不像是國王的居室。
因為軍備與醫療上投入了太多錢,他确實手頭不太寬裕。他名義上的家人沒有義務(也因為自己揮霍過度)給他更多錢。這種情形,看不出有什麼在支持他繼續堅守。在遇到他之前,她從未發覺一個人的信念能如此強大。
他是一個非常倔強、堅定的人,她勸不動,甚至動過歪腦筋要把人打暈了帶走。她可以利用草藥知識以及對王國權力關系的解構制定一個計劃催生一個新的耶路撒冷王,同時把“先王”帶走,但這樣做的惡果很有可能是把他活活氣死,得不償失。
但是現在達芙涅後悔沒有這樣做了。她想她大概見不到他最後一面了。
她的心裡有一種比悲傷更濃烈的情緒,是空茫。失去了重要之物的空茫。她感覺自己不完整了。
當她環顧空蕩蕩的房間,突然發現被單下有凸起,不知道是什麼。這時達芙涅想到了夢到的東西,于是一把将被單掀開。
在一堆染血的繃帶間是一條....
????
03
鮑德溫醒來時難得覺得頭腦清醒、四肢聽使喚,以至于以為自己回到了兒時一個初夏的清晨。他想伸個懶腰,卻隻感覺身體拉伸蠕動了一下,有些....奇怪。
而且他感覺到自己又恢複了視力。雖然和過去看到的世界一點也不一樣。它像是明暗深淺不一的火燼,這個房間從藍灰到火紅漸變。等等,火紅的是什麼?
他伸長脖子湊近,直到差點貼上去,才發現那是一個趴着的人影。怎麼會有人這麼大?大得像辛巴達在島上遇到的獨眼巨人....這人是誰?
突然紅巨人好像有些驚訝地擡起了頭,額頭貼上了他的臉。這下震驚的人成了他。
達芙涅....
你怎麼變成這樣了?還是我變了?
随後他看到眼前時不時閃現的東西,是蛇的信子。
????
04
她震驚地看着團在鮑德溫床上的那條蛇。那條蒼白的蛇——所以她半夢半醒時觸及的就是它?它好像畏光又怕生,猝然暴露在光下使它驚慌地向被單裡鑽。于是她抓住蛇颔下防止它張嘴咬人,将蛇提了起來,提到與雙眼同高仔細觀察。
一般性的白化動物都是紅眼睛,但它的眼睛竟然是藍色的,澄澈的天藍,像一些白貓一樣。
上帝啊,我這是怎麼了,看條蛇都覺得它清秀又熟悉。
但是這條蛇仿佛經受了什麼折磨,身上鱗片掉了很多,有些部位沾染着血,露出淺粉的肉,看上去非常可憐。現在它大半個身體懸在空中,本能地攀上她的小臂來固定自己,微涼的觸感又一次出現。
“你是他留給我的最後紀念嗎?”她與蛇對視着,喃喃道。現在必須搞清楚這條蛇的來路。
????
05
現在耶路撒冷有兩位國王,年長的那位謊稱病危實則失蹤,年幼的那位由前者選定的攝政王掌事。
沒人知道國王去了哪裡,也沒人知道王宮裡有誰養蛇——她還未向衆人解釋一條藍眼睛的蛇的存在。
達芙涅把蛇藏到了自己的房間,清理了它的傷口,猶豫要不要給它用人的藥。它有點怕生,不喜歡被觸碰,但很喜歡躲在暗處注視着她,有時還會自己遊出來盤踞在她身邊,擡起上身發出嘶嘶聲,但從來沒有攻擊的舉動。它那雙藍眼睛甚至看上去很可愛,而且微涼的鱗片觸感非常棒。
其實,倘若她足夠留心的話能看到白色小蛇會在半夜悄悄爬到床沿,在她身側盤成一團,又在黎明前離開。
但是一向“乖巧”的小蛇有一次打翻了一杯紅酒,就着酒在地上爬來爬去,弄得一團糟。她想訓斥它,但訓斥又有什麼用呢?狗尚有不通人性的,更何況蛇?達芙涅無奈地在床沿坐下,看着地上的那攤水迹,覺得它們像詭異的花紋,或者符文。
你說那條蛇會不會是魔法産物?
“蘇萊曼,你說蛇會不會有藍眼睛的?”國王的禦醫由于他的失蹤閑了下來,他是達芙涅接觸阿拉伯醫學的入門引導者,算是她的老師之一。
薩拉森醫者皺眉沉思了一會兒道,“我再想想見過的蛇.....沙漠黑蛇的眼睛顔色比鱗片更深,是黑的;埃及眼鏡蛇顔色稍淺,眼睛是棕色的;白化的蛇大都是紅眼睛....聽說非洲南部有一種淺色的蛇,有黃色眼睛。這大概就是顔色最淺的蛇眼了吧?連綠眼的蛇都罕見,更别提藍眼了。”
“那你猜陛下在哪裡?我想不出在這個時間點他會去哪兒....”其實她有個瘋狂的猜想,鮑德溫要背着所有人去和薩拉丁達成什麼協議,但以他的身體狀況想要潛行有些困難。不知為何,他失蹤的這段時間裡她反而沒覺得悲傷失落,她想他不會死,至少現在不會。
“也許他去尋找能讓自己活下來的方法?也許他不希望别人看到最後的模樣?”蘇萊曼若有所思道,“但是你為什麼要把這兩個問題連在一起問?它們之間有什麼關聯嗎?”
“好吧。你必須發誓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實際上達芙涅相信他。
“如有違所托,請安拉褫奪我日後的幸福,也使我失去友人的信任。”
達芙涅點點頭,開始講述那天在國王寝室裡的怪事。
????
06
鮑德溫——一條蛇——最近視力越來越差,眼前像是蒙了一層白翳,渾身痛癢難忍,且分泌出一種惡心的粘液讓他很想蹭掉,但它夾在外層皮膚下,時不時從開裂的傷口裡滲出令他無法擺脫。就像不久前爛掉的滋味。而且到處蹭一定會弄髒達芙涅的房間,于是他隻能忍着。
這些天太難受,動也不想動,就窩在達芙涅用舊衣服給他做的蛇穴裡。
突然他依稀看見前方有一塊地變成了橙紅色。現在他總結出了規律,越紅越熱,其次為黃,越藍越冷。變成紅色一般有兩種情況,是動物(包括人),或者光照。忘了說,他竟然還能聽清聲音,達芙涅在房間裡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聽得見、聽得懂,甚至沒漏過那聲無奈地歎息。
但是他無法表達。真的太低效了,低效得令人氣憤。他感覺自己徹底沒用了。
紅色是因為陽光從打開的房門照進來,前面來了兩個人,在他面前蹲下了。
來找他想幹嘛?他現在可吐不出一句人話。
一個人伸出手來觸碰他,不是達芙涅。他本能地直起上身擺出進攻姿态,嘶叫着吐出信子。他隻是感到一些不安,但他其實是人不是動物啊,現在控制不住四肢發什麼瘋呢?不過他現在是真的沒有四肢了。??
“啊,真的是一條藍眼睛的白色小蛇。”是蘇萊曼的聲音,他來做什麼....“而且好像在褪皮。”
達芙涅的聲音:“是的,我發現它的時候它在陛下的床上,就好像一直在那兒.....”
“而且它身上有不少傷口.....”
來檢查神奇動物嗎?然後做成什麼标本?他隻能在心裡自嘲一笑,做麻風病人好還是做一條蛇好.....連你也背叛我....
但是許久也沒有人觸碰他。他們隻是在觀察.....嗯,對,觀察。
“你的意思是,這條蛇....和失蹤的國王有關?”
鮑德溫眼神一凜。
“我不确定,隻是他消失了而它出現了,就仿佛....”達芙涅猶豫着說,“把鐵放進藍礬水裡,鐵消失了,銅出現了。”
蘇萊曼試探道:“所以讓這條蛇消失,陛下就會出現?”
鮑德溫渾身發軟。
消失....他不理解。
????
06
所幸他們沒有殺他,或者它。隻是時不時來觀察,讓他褪皮期間都心緒不甯——最好不要有人看着他。
渴了。想喝水。
他從窩裡鑽出來,朝着放水的碗爬過去。大理石地闆太滑,不能波浪式拱動,側行式雖然快卻難度高,不利于他這樣的新蛇,于是隻能用伸縮式挪過去,這個動作有點像伸懶腰,隻不過你沒有四肢而且臉朝下。
褪皮期已經快過去了,随着他一次次伸縮身體,于内層剝離的舊皮由于和地面的摩擦被一點點蹭了下來,又因為蛇身的曲度無法整條褪下,而他還試圖讓它挂在身上不要随動作弄碎一地都是,所以爬得有點慢。
路上有好幾個散發着幽藍光芒的類碗物,他現在瞎得過分分不清,隻能一個一個試過去,終于在第四次找到了水碗。??
“一條好蛇。”
蘇萊曼突然突然開口,讓他差點嗆水——假如他還是人形的話。蛇還有好壞啊....
碗有點深,他不能整個腦袋泡進去,隻能吐出信子一點點舔,像貓一樣喝水。最後覺得這樣太慢了,才把下颚沉到水面下喝。現在他認為為王之時的那些破事恍若隔世,什麼薩拉森、黨争、繼承人都不重要了,更直觀的問題是如何作為一條蛇——一條有人的自尊的蛇——如何活下去。
薩拉森醫者繼續說:“你不覺得.....作為一條突然出現的蛇,它的行為太類似于家貓家犬了嗎?”
鮑德溫停止喝水,默默點頭。為數不多還能做的動作。
“沒有,它上次打翻了酒杯,還把水漬拖得到處都是。诶,你看它怎麼突然開始晃頭?”達芙涅後退半步,交叉雙臂審視着地上,“你說它會不會是故意的.....借着留下的痕迹向我們表達些什麼?”
“有可能。我們隻能這樣想。”蘇萊曼跪坐下來,視線與他平齊,也不懼怕被他咬,“嘿,你聽得懂我們的話嗎?聽得懂,點頭,聽不懂,點尾巴。”免得分不清一條蛇是在點頭還是搖頭吧?
行。
那條蛇擡起原本擱在地上的尾巴,晃了晃,像貓一樣。前提是它不是響尾蛇。
“所以,既然它聽不懂怎麼會點尾巴?”金發女子來了興趣,“這是個悖論。但不論如何它聽得懂我們的話?”
然後蛇又晃了晃腦袋。
以防它被印度訓蛇人巡養過他們又問了幾個問題,依然用點頭還是點尾巴來回答。
第一個問題:房間裡隻有一個人嗎?
點尾巴。
他們接着問:那麼是兩個?
依舊點尾巴。
三個?
終于點頭。
“所以它,或者他或她,曾經是個人?”現在也認同自己是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