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觀不理,他現在不想搭理任何人,隻想抱着懷裡的人,直到地老天荒。
可那個聲音很快再次響起。
“你叫什麼名字呀?”
呀個屁。
“你叫秦觀。”
沉默。
“你身邊的人是誰?”
跟你有什麼關系?
“是喬業嗎?”
沉默。
那個聲音說了很多,絮絮叨叨,像一個煩人的陀螺,被狠狠抽打,轉個沒完。
從名字、兩人的身份到相識經過、相處方式,統統問了個遍。
小部分純粹詢問,得不到答案也不在意,直接略過;大部分自問自答,仿佛在進行某種弱智的遊戲。
秦觀緊緊抱着懷裡的人,全程沒有作聲。
可他又是個全程的旁觀者,傾聽所有問題和答案,一言一語一字一句,不漏半分。
盡管并不參與,思緒卻也跟着纏纏繞繞,腦海中閃過許許多多畫面,勾勒出一卷卷過往——人其實遠不如自己想象的意志堅定,尤其秦觀剛剛有過情緒的波瀾起伏,正是最為脆弱的時候。
更讓秦觀震驚的是,這個聲音所闡述、形容的,竟然和他的經曆一一重合了。
他和喬業,獨屬于兩個人之間,絕不會為第三人所知曉的情感曆程,竟然從一個未知面目的家夥嘴裡說出,還說的那麼真實、到位。
仿佛它目睹了所有,甚至可以說,和秦觀一起,經曆了所有。
怎會如此,怎麼可能有這樣的事?
秦觀的心越來越沉,難以克制自己胡思亂想的沖動。
而這個聲音并不知道,還在自顧自進行着自己的表演。
“你還是想跟喬業在一起對吧?”
當然。
“你很愛他。”
是的,我非常、非常愛他,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加愛他。
“你很了解他,他眼睛裡容不得沙子,從他知道你把他當替身的時候,你們就沒有将來了呀。”
沉默。
“哎呀其實沒必要糾結,反正你手段這麼多,隻要讓他離不開你,怎麼做、做什麼,不都還是你說了算。”
放屁,我的手段不是用在他身上的。
忽然噤聲。
周遭安靜下來,像莫名其妙進入曠野,隻有灰暗的天和深沉的土地,雜草都沒有一棵,放眼望去,一片荒蕪。
秦觀聽見沉重的呼吸,短促而緩慢,像電梯壞了,爬了十七層樓回家,累的不行。
可心裡又充斥着興奮,他出差半個多月了,緊趕慢趕工作,提前三天結束行程,立即飛了回來,有意不說,想給喬業一個驚喜。
一會推開門的時候,喬業會吃驚地轉頭,怔愣兩秒後彎起眉眼,笑得比夏日驕陽還要明媚,小跑着投入他的懷抱。
踏上最後一階樓梯,推開厚重的安全門,聽見電梯開門的聲音。
拐了個彎,朝自己的家門走去,電梯門正好合攏,秦觀看到一片衣角,飛快劃過低空,消失在眼前。
好像是一件中長款風衣,米白色,衣角繡着隻黑白相間的大熊貓,1/3手掌大小。
很好看,秦觀心裡想着,已經站到了熟悉的門口。
他身上有門卡,還可以用指紋、面容、密碼解鎖,秦觀都不想,直接敲門。
房子隔音極佳,裡面的動靜傳不出來,可秦觀知道喬業聽見了,正在走來,要給他開門。
這樣一想,他好像真的聽到了某些動靜,拖鞋擦過地闆、走路時雙臂摩擦衣服,還有喬業自言自語地說“會是誰呢”。
當然是我,是秦觀,是你的秦觀,我來找你。
咔擦。
秦觀牽動嘴角,笑了起來。
門鎖彈起。
秦觀擡手,張開雙臂,他要在門開後,第一時間抱住喬業。
要抱得緊緊的,一點不放松,要湊在耳邊告訴他,愛他,會一輩子跟他在一起。
門開了。
秦觀後退半步,站在最适宜擁抱的距離上,預備着擁抱那一刻。
真是奇怪,他們住在一起很久了,他早上出門工作,中間還給喬業打過電話,現在陽光普照,分别時長不超過六個小時,他竟然會這麼期待見到喬業。
仿佛久别重逢。
白色實木門朝外推開,修長的身影站在門框裡,見到秦觀就笑了:“回來了。”
回來了。
意識給出答案,無聲的,那人聽不到。
而秦觀說出口的是另外一句:“怎麼是你?”
程遠笑着看他:“什麼意思啊?我本來就住在這裡,早上你還跟我一起吃早飯了,吃的蟹柳三明治和咖啡,忘了嗎?”
蟹柳三明治?不可能,喬業不愛這些,他們早上通常吃面條米粉一類帶湯的,也不愛咖啡,配豆漿。
程遠盯着他打量片刻,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朝外跨出一步來:“剛剛有個人來找你,我說你不在家,他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