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上水蒙蒙的，銀杏樹梢上枝葉大力搖晃，被風吹出扭曲的身姿。

原來起大風了，也下雨，在他們沒察覺的時候。

天氣預報很準，他早上出門的時候帶了傘，到玄關的時候接到廖旗電話，着急過來，忘了拿。

再充足的準備也可能出現纰漏，未雨綢缪，籌的是客觀事實，而自己的心理和主觀，沒人能控制，也沒人能保證。

世事本就如此，他早該知道。

喬業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拿手背抵住腰間人的額頭，說：“夠了。”

秦觀被他稍微推離一些，還是抱着他，沒有半點見廖旗的意思。

喬業知道不能任由他這樣下去：“你必須看醫生。”

秦觀：“為什麼？我沒事，很好。”

“好不好不是你說了算，醫生才是專業人士。”喬業朝門口看了一眼，“你跟廖醫生這麼熟，沒什麼好怕。”

我不是怕，我也不擔心我的身體，廖旗要是告訴我，我病得很重，我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可這是我能光明正大賴着你的唯一方法。

現在的秦觀，脆弱、無助、毫無支撐，隻有依靠你才能活下去。

我甯願不看醫生，甯願病下去，隻要你不走。

“我不是……”

喬業已經推開他，過去開了門，這辦公室是個套間，廖旗就在外間，很快進來。

他穿着白大褂，一邊看秦觀一邊跟喬業說話，聲音很低，秦觀聽不清，他直接說道：“你有話直接跟我說。”

廖旗：“你現在願意配合我們了？”

秦觀：“不願意。”

廖旗：“……”

神經，這要不是他朋友，真不想管。

喬業皺了下眉，秦觀立即改口道：“要做哪些檢查？”

廖旗：“拍個CT、抽個血，很快的。”

秦觀不太樂意，他真覺得自己沒問題，檢查來檢查去的，沒什麼意義。

“我陪你。”說話的是喬業，剛才他一直站在秦觀身邊，“走吧。”

廖旗狂點頭：“是的是的，早點去，早點出結果，我這還有點事，就不陪你們了，反正這裡你們也熟，有事給我打電話就行。”

秦觀默默起身，此時此刻的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拒絕喬業。

别說拍CT、抽血，讓他跳樓，他也會去。

“我不會讓你做奇怪的事。”喬業忽然拽了下他的胳膊，語氣中有無奈，還有一點歡樂的意味，“别胡思亂想，一切等做完檢查再說。”

秦觀完全不知道喬業是怎麼看出他心思的，他自诩外在很平靜，可這人像是能窺探他的靈魂，将他一眼看透。

這是不是意味着喬業很了解他，喬業很少關心家人朋友意外的事和人，所以盡管聰明，也是要花費心思，才能看透一個人的。

至少，他在喬業心裡，是有足夠分量的。

秦觀一下子高興起來。

心情好，節奏就快，沒一會就做完了檢查。

檢查結果需要等候，廖旗讓他們到處走走，别離醫院太遠，方便随時回來。

天氣不好，雨還在下，兩人無處可去，就在醫院的咖啡廳裡坐下了。

喬業點的單，飲品送來後，秦觀看到自己的檸檬茶，笑起來：“就知道你會點這個。”

“嗯？”喬業喝拿鐵，“什麼？”

秦觀拆開吸管，戳進杯子裡，一下一下攪拌，冰塊碰撞着發出清脆的叮鈴聲：“我喝咖啡睡不着，還以為你不記得。”

喬業怔了怔：“你……會嗎？”

秦觀以為他逗自己玩，更加開心：“那怎麼給我點檸檬茶？”

喬業：“你前兩天喝咖啡過量，神經高度興奮，廖醫生讓你節制，你不記得了？”

秦觀正在吸檸檬茶，被喬業的話驚住，洩了力氣，飲料吸到一半，又快速滑落回去。

杯子裡冒出一排泡泡，咕嘟咕嘟的。

喬業盯着他，眼神銳利至極：“你又做夢了？”

秦觀：“……”

“你沒告訴我。”喬業非常嚴肅，“廖醫生問你，你也沒說。”

秦觀完全莫名其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驚懼感席卷上來，他慌張地低下頭。

太亂了，太慌了，他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但喬業沒給他這個機會。

“秦觀，别怕。”他微微放柔聲音，“你擡頭，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