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旗走過來,想檢查一下他的瞳孔,手剛剛碰到眼皮,秦觀就把眼睛閉上了。
等他收回,秦觀又睜開眼,去看喬業。
重複試了幾次。
“這不行啊。”廖旗對喬業說,說着又把手伸向秦觀的眼睛,秦觀本來盯着喬業,見狀,立即閉上了眼,擺明不配合。
喬業一直在旁邊,也發現了,他左右看了看,對廖旗點頭,朝門口一擡下巴。
廖旗很無奈,秦觀躺在那,明明醒了,就是不讓他檢查,他也沒辦法。
“有事叫我吧,小心一些。”
随後就出去了,還記得把門關嚴實。
醫生的辦公室不算大,為了保持治療時的安靜,窗戶關得緊緊的,廖旗一走,裡面隻剩下兩個人,近乎半封閉的環境下,隻有牆上的屋形挂鐘咔擦咔擦走動。
秦觀找到了些許安全感,輕輕舒了口氣,睜開眼,眼角被一道影子覆蓋。
喬業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身邊:“喝點東西。”
他說得很幹脆,是表達自己的意圖而非詢問,橙色液體盛在玻璃杯中,隻有五六分滿。
秦觀喜歡喝橙汁蘋果汁葡萄汁,一次至少喝400毫升,喬業會分兩次倒進杯子,他說,如果倒太滿,動作稍大一些的話,果汁會潑出來。
久而久之,秦觀也養成了這樣的習慣,還延伸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每天早上喝水,也以兩個半杯充當一杯。
剛剛的夢裡,有這樣的細節嗎?
秦觀屏住呼吸,跳進那一連串的夢裡,拼命找尋。
似乎……沒有。
喬業:“發什麼呆?”
秦觀還在腦海中瘋狂找尋,但又想回應喬業,于是滿眼清澈地看向喬業,說:“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呆呆地停下。
“你要做檢查。”喬業仿佛沒發現秦觀的異樣,跟他說話時面色如常,“睡這麼久,嘴巴沒味道,把這個喝了。”
秦觀是不會拒絕喬業的,别說橙汁,哪怕是杯毒藥,他也喝。
慢慢坐起身,接過杯子,一口口淺抿着,一邊盯着喬業看。
腦海中的記憶搜尋還在繼續,他有些不太信任自己,想要多找幾遍,可其實心裡隐約有了想法,結論呼之欲出。
震驚連同喜悅,不解裹挾心慌,别樣又複雜的情緒充斥在胸腔中,入口的橙汁都變味了。
他想起一種叫“輕非”的酒,也是這樣,帶着淡淡橙味,入口綿柔,其實酒精濃度不低,很容易醉人。
喬業忽然問他:“還要嗎?”
秦觀愣愣的,有點反應不過來。
喬業:“你平時喝四百毫升,還剩一半。”
秦觀肚子有點難受,大概餓過頭了,不太想喝,但又不想拒絕喬業,也不想拒絕獨屬于兩人的“秘密”,于是點了點頭。
橙汁在辦公桌上,喬業去倒,轉身後,秦觀眼睛悄然紅了。
他很開心,在經曆一連串亂七八糟的夢境後,他終于回到了現實,現在的他,是真實的他,現在的喬業,不會總想着要離開他。
他又很難過,因為,假如他在做夢,那麼無論夢到什麼,有多吓人,都不必害怕,隻要醒來,一切就都結束了,而非是現在這樣,他必須去面對所有,即便他非常惶恐。
是夢非夢,似真似假,他已經有些糊塗了。
喬業重新端來橙汁,看着他喝完,抽了張濕紙巾給他,說:“廖醫生還在外面等。”
秦觀不吭聲,隻一味看着他,那眼神像镌刻着無數東西,非常深刻,恨不得把他看到腦子裡、心裡。
喬業微微挑眉:“怎麼這樣看我?”
秦觀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至少解釋一下自己如今的心境:“我……”也沒有别的什麼緣由,就是想看。
可是這樣的理由沒什麼說服力,畢竟他們一直在一起,在他出車禍進醫院前,兩人剛剛吵過一架。
現在他醒來,喬業就在身邊,以喬業的性格,一定是時刻守在這裡的。
此時說想他,顯得他很瘋,又很矯情。
“我……你好像瘦了。”他忽然冒出一句話,“瘦了很多。”
喬業愣了一下,低頭看自己的身軀,還用手丈量腰身:“真的?”
秦觀伸手把他拉到身前,想要抱住他,喬業抵住他的肩膀,他一下子就動不了了。
“廖醫生在等。”喬業說,“有事回去再說。”
秦觀搖頭:“抱一下,我想抱一下你,就……一下。”
喬業低頭,對上他的視線。
秦觀的眼睛不算大,至少沒有他大,但形狀好看,瞳孔黑亮清澈,這樣近距離對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在他眼裡的模樣。
這樣一雙眼,可以很深情,也可以很冷酷,喬業曾經體會過後者,但現在看到的,全是前者。
秦觀抱着他,埋首在他腹部,整張臉陷進去,雙手環繞地打了個結,那股放不開的樣子,似乎不知道拿喬業怎麼樣。
喬業被他勒的有點難受,擡手,安撫性地摸了摸他的耳朵。
抱一下就抱一下吧,費不了多少時間。
這樣想着,他擡頭,看向前方的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