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吳夫人正坐在卧榻之上，背後翠兒正撐着她的腰背，幫助她坐得平穩。正是師父所教宋若梅的“若坐産者，須正坐，傍人扶抱肋腰，持捉之勿使傾斜，使兒得順其理。”

“夫人怎麼樣了？”宋若梅沒經曆過這場面，心中甚是緊張。

吳夫人看上去狀态良好，面色紅潤有光澤，微笑着安撫宋若梅：“若梅不必擔心，我好得很。方才隻是伸了一個懶腰，沒成想竟弄破了羊水……”話音未落，估摸着是陣痛開始了，吳夫人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大婆婆忙着叫人燒好熱水不斷送來，所幸現下正值炎熱，不用像冬日那般時時為産婦擦拭身體以保存體溫，但以防萬一，熱水還是要照常備下的。

“我能幫您些什麼？”宋若梅伸出雙手，眼看衆人皆步履匆匆，唯獨自已遊手好閑，顯得格格不入。二婆婆聞言手腳麻利地為宋若梅穿上米白色的圍裙，囑咐道：“一會兒你跟着我，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平時裡總是口頭教你，終歸太淺薄，如今大好機會，你自己親手做一次，必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宋若梅擡頭難以置信地看向師父，暗想：自己？親手？我……能行嗎？師父，您也真看得起我。我何德何能……

“哎……”不等宋若梅思慮完，就被二婆婆一把薅到了最前面。等宋若梅踉跄的腳步站穩，擡眼看去，吳夫人兩腿各分到一邊，剛剛還如常的臉頰上已滿是熱汗，腿上蓋着一塊淺色的綢布，大婆婆正時不時地掀開那塊布探頭進去察看情況。

“已經開口了，有這麼大。”大婆婆出來後給身後的二婆婆傳遞消息，右手食指和拇指分開，比劃着口中所說的開口大小。“小梅，知道該怎麼做嗎？”

“我……我找找……”宋若梅一時緊張腦中一片空白，轉手把别在腰間的小冊子抽出來開始翻看。

“哎呀！都這個時候了還看什麼書！”二婆婆二話不說就将宋若梅手中的冊子奪過來丢到了遠處。“哎！”宋若梅擔心地目送小冊子飛去，右手還追随着它的方向伸出去一段距離，之後又被二婆婆有力的手按了下去。

“你來看看。”大婆婆從二婆婆那裡接過宋若梅的手，引領着她走到那支撐起的綢布正前方，掀開來就讓她往裡看去。宋若梅局促着呆若木雞，扭扭捏捏的不肯去看，畢竟是人家的□□，怎能随意觀看。

吳夫人雖然疼痛難忍，但她也能聽到周圍人的說話聲，于是出聲鼓勵她：“若梅，别害羞，不是什麼大事。好好跟着師父學習。等你成了人人稱道的神醫，也算有我一份功勞。”

當事人既已發話，宋若梅紅着臉探頭進去看，大婆婆手把手教她如何丈量開口大小。

起先宋若梅始終邁不出心中那道坎，兩手畏畏縮縮的不敢上手探進去。但大婆婆始終耐心地指導她，她臉皮薄，不好意思再讓人家在這窄小的空間裡等待，心一橫就伸了進去。

逐步摸索下，宋若梅豁然開朗。原來，曾經師父們教她的那些聽上去晦澀難懂的内容，在手下都得到了形象地解釋。

真真是——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吳夫人又疼又累，已是說不出話來了，身上力氣漸弱，翠兒隔一會兒就喂她喝些糖水補充體力。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宋若梅再度從綢布裡探出頭來，比劃着開口的大小，已有她小手手掌那麼大了。

大婆婆和二婆婆目光相彙，各自點了點頭，是時候了。

“夫人，用力，已經能看見孩子頭頂了。”大婆婆傳達着消息，一邊把宋若梅拉來讓她看。

“那是頭發嗎？”隻見前面黑乎乎一團，宋若梅驚奇道。

“是的。”

“出生時就有頭發了啊？”

“有些明顯，有些不明顯，孩子在母親肚子裡也會長頭發和指甲的。”

現在是孩子腦袋就在關口，隻差臨門一腳。開口還不大到孩子腦袋的大小，大婆婆取來溫熱的毛巾輕輕擦拭下面，清理羊水和血水，同時用兩手大拇指一下一下地将開口處的一圈肉向兩邊撥開擴大口徑。

宋若梅瞪大雙眼，滿是敬佩地瞧着大婆婆手下的動作。須臾之間，那小腦袋出溜一下滑出了産道，落在大婆婆的掌心處。看那孩子一眼，宋若梅倒吸了一口涼氣，皺皺巴巴的，好醜啊。

“來，小梅，你托着它的後腦。”宋若梅戰戰兢兢地接過手來，卻發現那嬰孩的顱骨很軟，不像他們硬梆梆的，托在手裡軟綿綿的，像是會流動一般，給她一種錯覺好像一不留神就從指縫裡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