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想說的話都堵在喉嚨裡。
心跳劇烈得仿佛要撞出胸膛,耳膜鼓噪着心跳的回響。我閉上眼,在暴雨狂風中伸出手,緊緊抱住了哭泣不止的蘇小妍。
我的腦袋搭在對方的肩側,明明聽不見“幻影”的心跳,我卻覺得自己的心跳正在與她重合——眼淚的重量更是擊潰了我的若無其事。
“我會和楚子航離開。”
... ...
站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撕開秩序的暴雨依舊未能停歇,我伸出手慢慢遮住了自己的臉,指縫裡透出不願人聽見的被頹意。
黑發的少年站在遠遠的另一端,看了眼窗外的景色,淡淡地說:“夢要醒了。”
“路鳴澤,為什麼她會'記得'我。”我看向夢境的掌管者,竭力保持冷靜,“這不是你創造的屏障嗎?”
“你真的覺得這是我的'夢'?”路鳴澤踩着皮鞋緩步靠近,動作有條不紊,甚至有閑心理理袖口的一角,“我'知道'蘇小妍,但也僅僅是'知道'... ...你會想去了解路上見過的一顆小草麼?”
我低頭,沒有說話。
他走近我面前,彎腰側頭,看清表情後笑了一聲,“你自己也感受到了。”
“... ...”
“了解蘇小妍這副模樣的隻會有兩個人,現在夢快支撐不住,是因為真正構建這場夢的人都醒了。”他說,“人醒了,夢怎麼會還存在呢。”
雷聲炸響寂靜。
魔鬼假意在輕聲歎息。
“你藏不住了,他也是。”
“我們本來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單純躲藏。”
“不過你是想把楚子航藏在這裡的,你覺得光憑你一個人就能引蛇出洞……”路鳴澤不笑了,說的話就變得格外刺人,“蘇小妍對你來說算是意外之喜麼?哪怕隻是個幻影,也證明了一點殘留的痕迹。”
“……你找到我是表示彩虹橋的工作準備好了嗎。”
“不是我,”路鳴澤直起腰,雙手插進西裝褲的口袋中,“是哥哥。”
“路明非... ...?”我心頭一跳,原本的計劃裡并不包括他的部分,失控的感覺使得我語速加快,“他不是在美國嗎?”
“他很努力兌現諾言了,小鹿,你呢?”路鳴澤說完與問題并不相符的回答,伸出手捧住我的臉,輕輕施力。
額頭相觸的瞬間,那雙黃金瞳注視着我,連同我的靈魂都要全部看穿。
我和路明非之前有許下什麼諾言嗎?
多出來的零碎碎片太多,我一時不能将那些記憶從回憶準确撈出。
唯一能确信的,是路明非絕對不适合參與進來。
... ...
“路明非?”楚子航皺起眉看向衣衫褶皺的人,“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句詢問并非出于質問,而是對對方可能進入危險地方的關心。
“師兄,我來找你和學姐了。”路明非好像完全不在意落入眼中的雨水,頭發和衣服同樣濕漉漉貼在身上,總是被人嘲諷的“廢材”沒有慌張大叫,此刻身上竟然多了和楚子航相似的沉靜氣質。
他遞出刀,“我在附近撿到的村雨。”
楚子航接過刀,手感熟悉,打開刀鞘确實是村雨。
路明非沒有提自己是怎麼進入這裡,也沒有講一路上的坎坷經曆,隻是視線轉移更遠的位置,“我們去接小鹿。”
楚子航想的很多,為什麼路明非能出現在“尼伯龍根”,為什麼尼伯龍根在他們落海之後就變了樣... ...比起變樣,更像是誰帶走了他們。
以及這股能和龍王抗衡的力量。
還有小鹿和他并不在一處,路明非怎麼能知道小鹿的位置。
路明非的變化也非常大,那股怯弱的氣質已經消失在少年的身體裡,楚子航不知道是時間的變化真的太過漫長,還是他經曆的事情太過沉重,才能讓他變成現在的樣子。
又或者是他現在還在夢境裡,所以路明非會有這樣的變化也不奇怪。
楚子航把思緒壓下,暴雨之中,兩人無聲地前行着。
他們走過高架橋,順着指示的路牌來到療養院的位置。皮鞋沾上泥土,風衣外套同樣不能幸免。
這裡很不對勁,橋上時就往外看不見城市延伸的邊界線,隻有這裡在暴雨中也能清晰看見。
越靠近,世界越排斥他們的存在。這股異樣的感覺在提醒着他們,至少靠近了“核心”。
下意識地,楚子航在進入大門時,擡頭看了看療養院三層的窗口。
那裡有一個已經看不清的模糊人影。
那幾乎散開的霧還稱得上是人影嗎。
“它”看着樓下,隔着玻璃和窗簾,楚子航幾乎以為和對方對視,但在下一秒人影就不見了。
在路明非急促的腳步聲中,楚子航收回了視線,短時間内楚子航和路明非進入主樓,前台本應該有人員的位置空空蕩蕩,隻有寫着接待處幾個字的牌子孤零零擺在那裡。
這份安靜在他們上到3層時被打破。
楚子航沒有想到小鹿真的會在這裡,原本當作埋伏的預備心理在這時受到沖擊,以至于連路明非的消失都沒能察覺。
而小鹿一點也不驚訝他的出現。
在楚子航和小鹿見面的瞬間,混沌的意識像蛋殼被打碎,牆壁四周開始剝落,天花闆溶解,被污染,或是說正在扭曲的空間已經無法維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