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葛溫德林沉睡的時候,布魯斯和阿爾弗雷德曾商讨兩個小時,制定了一系列讓他順利融入地球的計劃。
養好身體當然是第一步,緊接着就是灌輸常識。
葛溫德林的火之時代與地球西方的中世紀很像,美酒,戰争,諸國與騎士,浮雕和教堂。
但也多了不少地球傳說中才有的物種,龍,魔女,巨人,惡魔……
人類是那片土地最大的有智族群,占據着最多的土地,卻堪稱弱小。他們依附宗教,向各路神明祈禱,而神明們則在魚鈎上挂些力量,滿懷忌憚地辔馭人類。
在失憶之前,葛溫德林是一位難得親和人類的神族。他與一名人類相伴長大,這造就了他與其他神族在人類問題上頗有不同的觀點。
但這也意味着,當失去這份記憶後,沒人知道葛溫德林會怎樣看待人族。
布魯斯在幾天的接觸後,發現這位“同齡人”的記憶,并不像他預想的那樣充滿了斷層與黑洞。
就像是冬天冰封千裡的湖泊,被人提着鎬子鑿出了些窟窿,冬日的冰雪紛紛揚揚下落,幾日後窟窿長出了一層脆弱晶瑩的新冰,與平整的湖面再次連成一片。
暗月之神邏輯自洽地填補了記憶裡的空缺,以往兩人相處的種種變成了靜坐于室的獨處。
而其他神族與布魯斯之間的往來要麼從他的記憶裡徹底消失,要麼細節變動,變成了與葛溫德林之間發生的事情。
出于安全起見,對哥譚,對葛溫德林都是。布魯斯關閉韋恩大宅,謝絕一切訪客。
就連供應食材的車輛也隻能開到哥譚郊區,由阿爾弗雷德親自開車接收物資,運送至韋恩宅。
布魯斯和阿爾弗雷德在葛溫德林醒來後與他朝夕相處,借由暗月之神與兩個人類的相處默默推測他對整個人類的看法。
盡管什麼也不記得的葛溫德林多了一些讓布魯斯陌生的地方。但他還是松了一口氣。
而現在,布魯斯有些頭疼地瞄了眼葛溫德林。
對方坐在沙發上,柔軟的皮制沙發下陷了一大塊,但他還是像在坐堅硬的鐵闆凳,沒有靠背的那種。
布魯斯沒有和葛溫德林坐在一起,他倚着沙發靠背翹腿坐在左邊。
那是沙發組的一側,向前望去正對着葛溫德林的側臉。
暗月之神正目不轉睛盯着前面的電視,眼睛睜得比平時稍大,從左臉看過去像是對着花花綠綠的畫面發呆。
阿爾弗雷德精心挑選了很多科普短片幫助葛溫德林了解地球。
數千歲的人不會是無知幼子,也不可能完全不懂人類社會。老管家篩除了摻雜宗教宣傳的短片和那些“小蝌蚪找媽媽”的生理安全教育,還向警方舉報了三部含有暴力内容的片子。
最後貼心地考查了内容的趣味性,如此挑挑揀揀,選了八部紀錄片。
葛溫德林現在看的,是老管家排在最前面的——初中生安全教育。
“紅燈停,綠燈行,黃燈亮了注注意——”
電視裡以四倍速播放着視頻,嗚嗚哩哩的聲音裡閃爍着忽紅忽白的圖像。
金色雙馬尾的卡通主持人像得了帕金森的匹諾曹,時大時小抖個沒完。
不知是高估還是低估了初中生的安全意識,又或者純粹是因為導演家裡就有一個不着調的熊孩子,所以常懷一顆擔憂的心。面向初中生的教育片裡加入了許多幼兒園小孩子都聽煩了的常識。
配的還是大人專用來哄小孩子的那種甜嗲嗓音,在四倍速下成了巫婆拐小孩的咒語。
葛溫德林肯定不會拒絕一個求知新世界的機會。
依照布魯斯原先的設想,檢查過後他就把葛溫德林種在一個休閑房的棕紅沙發裡,不用施肥,不用澆水,神明會老實安分地自動看完所有愛心影片。
老管家在廚房裡揮發青春,而他則利用這段時間處理蝙蝠洞内未竟的工作。
現在他坐在電視機旁,就着簌簌的“上公交要買票”,平闆遠程操控蝙蝠洞的設備。
顯然,想象和現實間至少有着一個黑漆漆月球的距離。
四十分鐘前
“恭喜您,葛溫德林先生。從我們的檢測結果看,各項指标都維持在平衡狀态,這代表至少物質層面上,您的健康狀況良好。”
阿爾弗雷德溫和地看向葛溫德林:“如果您在魔法方面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請一定要通知少爺或我。雖然我們對神秘側沒有太多研究,但請相信我們會通過各種途徑盡全力幫助您的。”
葛溫德林捏緊了手中的暗月錫杖,凸起的暗金花紋硌入手心,他已經習慣了這種觸感,幾千年從未變過。
而他也不再習慣陌生人的關心。
“願汝時有暗月恩惠随之,阿爾弗雷德。”葛溫德林沒有回答老管家的話。
老管家的笑容不變:“謝謝您的祝福,先生。”
說完,阿爾弗雷德微微欠身,轉身退到五米開外,以固定的頻率左點右滑來回更換頁面,至少從外表看上去忙得無暇分心。
布魯斯在阿爾弗雷德将對話主場讓給自己時,右手輕握成拳在人中掩了下嘴部,他看向葛溫德林。
暗月之神正輕輕側頭,眼簾下遮不知在想些什麼,白紗包裹的修長手指梳理着柔順的白發。
等葛溫德林放下手,布魯斯開口道:“有事一定要告訴我們。”
又連着提出:“科普影片,一種可以觀看的留影錄像,能夠幫你更快了解這個世界。”
“準備影片者誰?”
“阿福挑的。”
暗月之神垂眸又再次擡眸,左手拂過暗月錫杖的白玉杖身,中性的聲音尾調上揚:
“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