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在哪?”
“哈哈哈哈哈,孩子,這首歌我聽了幾千年了,還沒唱膩呢?”
“請記住,吾能容忍您和黑暗大蛇卡斯的小聯盟,隻是因為您和吾做的那個交易,而今時局動蕩,吾不會再放縱一絲風險于外,您的教團不會有一個人剩下。”
葛溫德林轉身,站立在神座之前。
“母親大人。”
金制的太陽狀兜鍪,與其說是王冠更像一件面具,遮掩住了葛溫德林的上半張臉,隻留下鼻尖以下的部分。花窗紋路的面具邊緣刺出七根芒刺,在幽藍的月光下,錐刺尖端流過金色的光芒,他說話,嘴唇卻好似沒張開,與統治了他面部的太陽王冠一起,透出似人非人之感。
不過蓓爾嘉不在乎。
她的尾巴在身側高興地豎起尖端:“你舍得?我的教團裡可有很多人是幽兒希卡的朋友,她哭起來,你還剩下幾分幾毫的心髒可供碎掉?”
“吾的意志便是她的意志。”
“再者,老烏鴉人已經死幹淨了,不是嗎。”
蓓爾嘉輕輕笑了聲,好聽得像是給周圍的座椅燭台滿上了三天三夜的紅酒,她搖動搖曳紗巾下漆黑的蛇尾,遊上金色流蘇紅地毯鋪就的階台,蛇尾流在身後,垂下矮短的階台延伸出很長。
她比葛溫德林高出一些,當兩人同處一片平地,與她胸口平齊的葛溫德林擡起頭看她。
“我的孩子,在母親面前可不需要裝糊塗,因為母親會永遠包容、開導她的孩子。就像孩子永遠是最了解母親的那個小人兒。母子一體,你知道我問的不隻是幽兒希卡,所以。”
“你舍得再也見不到布魯斯嗎,隻為葛溫德林而來的布魯斯。”
“您對吾的理解一直有偏差。”暗月錫杖點在蓓爾嘉的肩膀上,不用向後推,蓓爾嘉自己輕飄飄地把前傾的上身退了回去。“這世上不存在任何一件物什能夠與傳火偉業相提并論。”
“吾隻想聽到一個答案。”葛溫德林坐在神座上,背部挺直,與靠背之間隔離莫大縫隙:“無論答案如何,都不會影響到吾的決定。”
“洛斯裡克已經在清繳隆道爾。流亡者會由暗月騎士團解決,藏在卡利姆的赦罪師和分散各地的鴉人騎士也是。我需要提醒您,暗月騎士團并沒有滅絕罪業女神信徒的專程任務,隻是在完成其他任務時附帶解決。”
“畢竟您的教團已經無法構成威脅,繪畫世界讓凡人奪走後,您連最後的藏身地也喪失了。”
蓓爾嘉捂着胸口,腰部微彎,她滿披的墜著紅色淚石的薄黑紗巾蜿蜒起伏,像每一個被孩子逗笑了的母親一般,用憐愛的目光細柔地笑著。
“真是的,不像母親也不像你父親。”
她彈了下自己長而尖銳的指甲:“放手去做吧我迷路的孩子,沒把這部分勢力傳到你手上一直讓母親傷心,主要是你這小家夥不收,如今給你做了試刀石,也算他們發揮了應有的作用。”
“死在洛斯裡克城手下太可惜了,要不,隆道爾教會全交給你殺吧。”
“而你要的答案~~”蓓爾嘉繞到神座的背後,蛇尾圍住葛溫德林的座位畫出大半個圓,蛇足們冷漠地看著,沒有任何動作。
她伸出瘦長的手臂,和神族或是人類的比例皆不一樣,像是兩支幹渴的白桦樹枝,在葛溫德林的黃金腰帶前交叉,向上生長,有着四個骨節的手完全捧住葛溫德林的臉,八枚流動黑黯的指甲卡進王冠凹凸不平的太陽紋刻間,大拇指輕輕用力,掰動葛溫德林的頭顱。
“不就在那兒嗎。”
轟————
整片空間打進二維,像是一張圖紙被毫無章法地撕碎,布魯斯看着眼前場景化成碎片,無風而散,屬于蓓爾嘉的平面從腰部裂開一道縫隙,分解出的上下兩片飄向兩個不同的方向,和其他偶爾翻飛露出虛無背景的碎片一起,“啪”地一下消失了,隻留給布魯斯一場仍然被她微笑注視的寒意。
緊接着,葛溫德林也消失了,露出本在他背後的一紙殘片,像是黏在牆上掀起大半一般,随風動蕩搖搖欲墜,布魯斯走上前去,他面無表情等待,直到泡沫席卷而過,他擲出一枚蝙蝠镖擊中紙片,一顆閃着白色信息流紅光的晶椎體化出真實,斷裂成兩半碎在地上。
布魯斯摘下舊的氧氣罩換上備用面具,蝙蝠洞的太空裝備還處在初設階段,他的這身铠甲算是其中太空适應性最好的,卻仍然在不斷化成像素,融入進暗影空間無邊無際的虛無之中。
如果真的陷入幻境,無視真實世界的危險,恐怕蝙蝠俠就要徹底結束在無氧環境和太空輻射中。
穿越空間的能量變換會誘發自己的幻覺,布魯斯想,有些事就算是完全恢複記憶的葛溫德林也不會告訴自己,而他必須知道。
蝙蝠洞的研究要加速了。
以及。
他要立刻找到超人,找到葛溫德林恢複記憶的契機。
哪怕隻有一字一言,一坐一立,他也能偵查到歲月裡恍恍惚惚的真相。
找到那奇迹般的一期一會,驟然分别,在錯開的時空,他們各自失去了什麼。
失去的那個自己是找不回來的,沒有人比他更清楚這件事,布魯斯後退幾步,爆炸般動蕩的吸力拉扯著他返回地球,但看清了過去,他才能為葛溫德林理清通往未來的路。
“請進,肯特夫人,小心腳下,我們要進入的房間會有些暗。”
電梯緩慢下降,葛溫德林以自己非人的聽力探知到蝙蝠家電梯内裡的交談。
“我喜歡這個風格,哦,還有電梯的速度,好快。”
“您能習慣就好,敵人正在外面到處找您。蝙蝠洞雖然黑暗,潮濕,生活了一千零一隻會飛的哺乳動物(是的,第零一隻是靈長類),但絕對是地球上最安全的基地之一。等事情結束後,超人先生會來接您回家。”
在葛溫德林的腦中命令下,蛇足們縮進袍子,兇猛呼氣把長身縮到最瘦,井然有序找到自己的位置,但他們實在太長了,全縮在衣袍裡,撐得平直的衣擺鼓成弧形。
“不用擔心我。”電梯門緩緩打開:“克拉克和我聊過蝙蝠俠,很多次,難得看見他有一個這麼要好的朋友,還是,同事。”明顯上了年紀的女性聲音笑:“這真是不太尋常的工作。”
“您也很忙吧,我相信我現在很安全,您去”
“神啊。”這名有著灰棕色頭發,面色紅潤的女士捂住嘴巴:“這孩子太好看了。”
她看着葛溫德林:“像天使一樣。”
暗月之神仿若沒有聽見,卻心中一驚,手中的暗月錫杖無聲無息探尋着蝙蝠洞裡是否藏着他看不見但人類能看見的種族,專用來監視他。
在一熱一冷把蝙蝠洞劈開的分界線上,阿爾弗雷德面色溫馨,他沒有打擾瑪莎肯特的驚歎,默默離開去檢查計算機上的事件數據。
如果每一名職業管家在清潔、修理、采購等本職工作外都有個人的興趣愛好,阿福的大概就是往蝙蝠洞領人了。
“你好啊,在過來的路上,潘尼沃斯先生和我簡單說了下蝙蝠洞的情況,他說有位超能力者正在幫助蝙蝠俠,我想就是你吧。”
“我是瑪莎肯特,在堪薩斯州經營一家農場,可惜今年的作物已經被收購走了,明年當季了,我讓克拉克送一些新磨的麥芯粉過來,烤成吐司最棒了。”
“哦,對了,還得介紹下克拉克,他是我的兒子,還有個身份是超人,所以不用擔心貨運問題,他能保證上午收割中午就讓你嘗到。”
如果一位母親在生活,工作之外,也有自己的興趣愛好的話,瑪莎肯特的大概是抖落孩子外穿的褲衩吧。
她後知後覺起來:“原諒我。我不是想冒犯你,但是見到你沒人會不感歎的,可能區别在于說不說出來吧。”
瑪莎像裝滿鮮花的編織籃,她溫柔笑着,眼睛裡隻有綠白分明的顔色,她不帶任何打量,仿佛沒有注意到葛溫德林比常人大出幾個型号的身軀:“我知道你們一般不會說自己的真實姓名,教教我該怎麼稱呼你。”
“汝是...在與吾說話。”
瑪莎先是從久遠的初中知識裡扒出古英語的發音分辨一番,然後回答:“當然。這裡沒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