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晴内心悲涼,内心卻有掙紮之意,她道:“皇上的心意我明白,可我不敢啊,我實在不敢賭!”
“太後期盼皇上有皇嗣已久,若我做了皇上的刀,孫妙可孩子死在我手中,便徹底絕了我的退路,整個趙家都會視我為死敵!”
“我本就是趙家最無足輕重的一個,若那時皇上将我舍棄,我又該何處容身?”
她直白道:“沒錯,我不敢将性命付諸皇上。”
“皇上富有四海,受萬民擁戴,整個天下都是他的,他擁有的太多太多,多到他可以絲毫不在乎旁人性命。”
“世上有的是侍衛暗衛死士為皇上效命,有的是人為皇上前仆後繼,皇上也習慣了旁人為他犧牲,可我不一樣,我隻一個人,隻這一條命。”
趙晴視線看着謝蕪,她悲慘一笑,悲傷道:“将性命交付給視人命如草芥的皇上,我實在不敢,既然進退都是死路,為了活下去,我總要再尋一條新路。”
謝蕪心情複雜無以複加,她艱澀開口:“所以,你找到了我?你就這般信我?難道就不怕我向皇上告密?”
“害怕。自然是害怕的,”趙晴苦笑,“難道貴妃娘娘以為我還有其他法子嗎?”
她道:“其實……我也是存了私心想試一試的。”
她知曉孫妙可嫉妒謝蕪,可她從未見謝蕪主動為難孫妙可,她琢磨不透謝蕪對孫妙可的心思,便想着先試一試。
自宮中傳出孫妙可身懷皇嗣消息,孫妙可屢次在宮中作威作福,甚至對謝蕪多番冒犯,她想知曉以謝蕪秉性,在得知孫妙可緻命消息會如何做?
若謝蕪當真有所行動,她更想知曉,那時皇上會如何對待謝蕪?
是包庇,偏袒,順勢借刀殺人,還是舍棄?
自将消息傳遞出去後她便心心念念着。
可她等了許久許久都未聽到宮中傳來消息。
就在她意圖放棄時,竟從玉容氣急敗壞的臉上得知,宮中傳言謝蕪與孫妙可在禦花園起争執,孫妙可滑胎疑似謝蕪暗害的消息。
在得知這般消息時,她心底油然而生一種松弛。
她早已向謝蕪傳遞過消息,自然知曉以謝蕪心智不會做引火燒身之事,心道謝蕪既敢惹上這事必然是有脫身之法。
後來,宮中又傳出孫妙可是災星,災星為兇相,而後災星伏誅,人人松了一口氣,有陷害皇嗣嫌疑的謝蕪亦轉危為安,那時,她便知曉有人在幕後運作。
這樣心思,這樣手段,若非皇上允許,是決計做不成的,能令皇上如此偏心,可見是當真垂愛。
謝蕪冷下唇角,眸光銳利,感歎:“妹妹當真是好心思好手段,借我之手除掉孫妙可,不僅可解自身危機,亦能跳脫死局。"
“即便我身陷囹圄時,提及宮中有人向我傳遞孫妙可腹中之子乃與人私通,妹妹也無需擔心事情會牽扯自身,反正我什麼證據都沒有,隻尋常一字條又無力證明是妹妹所為,屆時,太後敵視我,孫妙可仇恨我,皇上順勢發落我,全全與妹妹無關,妹妹便可繼續躲在暗中養病相安無事。”
趙晴知曉自己私心,眸中未有絲毫歉疚道:“然事情并非落到那般田地不是嗎?”
論說起來,她傳遞消息不過是抛出一個引子。
事情做與不做,如何做,全憑的是謝蕪良心。
謝蕪隻瞧着趙晴,未再作聲。
趙晴屏息一瞬,終究垂下眉眼,歉聲:“此事,我着實隻為自己考量,對不住貴妃娘娘,貴妃娘娘若是心怪我也是應該的。”
謝蕪瞧着眼前趙晴低眉恭順模樣,忽而想起曾經她也如趙晴般說過類似的話。
當日,祭月大典遇刺後,她滿腹心機與那時尚未是太傅的定國公病公子回城,她步步斟酌算計,甚至動過将人扔在路邊不管不顧念頭,而後她被李柔的人救起,得了一線生機,在知曉裴衡還活着時,為防止再招來不測,她亦是在裴衡面前承認,她本就非良善,光明磊落之輩,她手段不光明,全全以自身利益為出發,請裴衡高擡貴手放她一馬。
時移世易,現如今,她竟成為那個擁有決定權的一個。
可……那日裴衡是如何回答她的呢?
窗外日頭騰空,光亮越來越足,廊下飛燕雀躍似在修築新巢。
這便是春日與冬日得不同,如今初春,風雖還總是寒津津的,氣溫也算不得多暖和,卻總莫名讓人心裡有股暖意,之讓人覺着眼前雖冷,可盼望着盼望着,總能瞧見春暖花開的一天。
這般想着,連心情都甚敢安慰不少。
待謝蕪視線收回再看回趙晴時,她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為自身計,人之本能,當初行事時你既不覺有錯,現如今也無需道歉。”
趙晴詫異擡眸:“娘娘?”
她呼吸斷了一拍,唇色發白,緊張道:“……娘娘可是不願原諒我?”
“何須再談及原諒不原諒的話,”謝蕪苦笑,“我有何立場原諒你?若我與你易地而處,我行事手段未必能有你周全,我又怎會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