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多了一副畫像?
其實早就在了,隻不過當時沒被樓婈婈發現罷了。因為這一副畫像比起屋内所有的畫像最肖似樓婈婈,說肖似還算低調了,應該是一個模子刻出來才對。最初從畫師手中得到這幅畫像穆蔚生還十分激動,因為太像了,和她看到的樓婈婈一模一樣,生動迷人。
畫像如何來的?
這就涉及穆蔚生隐瞞起來的秘密了——他其實早就猜出樓婈婈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為何?
因為很多細節。
祈神牌上的願望、将貔貅稱為熊貓、她口中的“樹洞”、唐家堡,諸如此類的細節很多,起初他也隻是懷疑,直到樓婈婈親眼在他面前消失的那一刻,徹底确定。
異世等待的日子,他有時能聽到名為“系統”的聲音,系統同他說了許多,譬如樓婈婈隻是帶着任務來攻略他,根本不喜歡他、譬如她在那個世界過的很好。
系統問,你既然早就有永墜地獄的心為何還要留戀世間?
穆蔚生對世間是不留戀的,留戀的是樓婈婈,僅此而已。系統的出現,讓他确定樓婈婈沒死,如此,他便更不能死了。
給他看樓婈婈現世的幸福如何?
他賭得起,更等得起,況且樓婈婈曾對他說過,若無戀生之望,便為了她活下去。
他甘之如饴。
之所以有了這幅畫像,是因為神秘的系統給他看到了那個世界的樓婈婈。
鵝蛋臉,明眸似水,五官精緻好看,紮着一頭高高的馬尾。她身形纖細,脖頸修長,讓人呼吸停滞。
那是穆蔚生從未見過的樓婈婈,陽光灑在她臉上,縱然異世相隔,心卻不由為她怦然跳動。
隻一眼,便拓印在腦海。
聽說,世間有一位奇畫師,所作之畫精妙絕倫宛若畫中步履生。
穆蔚生聽後立即籌集了重金,可那畫師孤傲,見所作之畫中的女子衣着過于奇異加之求畫人态度不甚好,便不想接。
穆蔚生花了些手段終于讓他同意作畫。月餘後,畫作成,果真如世人所言,宛若人物躍然紙素中。
所求既滿,那作畫之人就毫無意義。
因為,隻有他才能看樓婈婈,别人……都不行!
穆蔚生給了他一個痛快。
後來,穆蔚生時常抱着這幅畫,妙的是,好像每次他抱着畫像時,睡眠總會好些。
而樓婈婈之所以沒發現這幅畫像也是因為他把它藏在了棺材側壁裡,棺材扔了,索性他就把畫像挂到了密閣。
三年時間漫長悠悠,他時常對着畫像回憶起過去的種種,情難自抑時,他會忍不住自傷自渎。
穆蔚生原本是極厭惡自渎的,但當他第一次将畫像放到眼前,用那根錦絲束着腿根下的醜陋時,他發覺自己愛上了那種感覺——一種能讓他快活,消弭悲傷,□□的感覺。
可穆蔚生從未想到,有一日會被樓婈婈撞見。
她一定厭惡他了……
*
有時,真相就是這麼殘酷讓人難以接受。樓婈婈知道了穆蔚生早就猜破了她的身份,調換了錦絲自己留着以及用它自渎……一項項累積起來,她就有些壓抑了。
而經此一遭,她也徹底成了桃源中的籠中雀,再也沒了人身自由。
樓婈婈心情很複雜,時常躺在床上什麼都不想動,開始懷疑人生,她什麼都不做,穆蔚生刷人臉的次數就越來越多了。
他為她描眉、束發、畫花钿、按摩,更有甚者,匍匐在她的身側吻她的眉眼、脖頸。
但她依舊不為所動。
樓婈婈并不覺得有什麼,可穆蔚生逐漸失控了,他跪在她的腳下,好似卑微屈膝的狗,沒了任何獠牙。
“樓婈婈,我隻是怕你離開,你打我吧。”
“隻要你不離開。”
“求你。”
樓婈婈驚呆了,她有氣嗎?她根本不氣,隻不過是突然接受大量信息,需要時間緩緩罷了。
“不許跪!”她說。
穆蔚生聞言看她,一雙眼睛竟有些可憐意味:“你不怪我了?”
樓婈婈捏了捏眉心,“我隻是心情複雜不知道說些什麼,别這樣好嗎?”
“你不喜歡,我就不做。”他站起,卻朝她進了一步,抱住她,覆上她的唇。
這個吻極其小心,像試探,又像委屈讨好。
樓婈婈偏不讓他如願。
她忽然側頭躲過他的吻,穆蔚生動作一滞,擡眸,喉結滾動:“婈婈?”
這是他第一次喚她的疊字。
喊的暧昧,動聽。
樓婈婈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輕笑。
指尖勾住他的下颌。
忽然的動作,他漆眸微顫有些不知所以,見狀,她身體前傾,在他耳畔輕語:“穆蔚生,我要出去。”
“答應還是不答應?”她垂眸看他,不放過他絲毫的神情。
他頓了頓,果然愣住了。
樓婈婈莞爾,拉開兩人距離,已猜到答案。
他不會放自己離開。
這是她笃定至極的。
——他早就知曉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因為害怕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所以他要時刻盯着她,以此來滿足岌岌可危的安全感。
樓婈婈理解他的不安。
但她不喜歡。
漠然無聲。
他不知在想些什麼,一動不動,眼底看不到任何情緒。
罷了,自由一事還是徐徐圖之為好……
“我答應你。”
“嗯?”樓婈婈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不會再束縛你,從今日起,婈婈想做什麼都可以,我絕不會幹涉。”
樓婈婈眼睛微微瞪大。
.
樓婈婈輕輕嗅了嗅新鮮空氣。
恢複人身自由,那第一件事必然是把鐵匠鋪的東西拿回來。
鐵匠大哥等了她很久,見她終于來立馬把東西拿出來,“給,你瞧瞧喜不喜歡。”
樓婈婈試着撥動側面手柄,唱針劃過鐵面發出吱呀吱呀的震動。
她擡眸,笑:“成了。”
幾日平靜日子過去,這天夜晚,樓婈婈忽然從夢中醒來,看一眼還在睡覺的身影,她抱着東西輕手輕腳出去。
她讓鐵匠打得成品是老式手搖留聲機,因為還有大禮包的緣故,她打算将所有想說的話偷偷錄給穆蔚生,這樣一來,若有朝一日她走了,也能給他個念想。
她希望他好好的。
除了這個,樓婈婈還有個計劃,因為這個計劃她連着幾日走訪了桃花鎮許多人家,都快要和本地人混熟了。
累是累了點,但一想到做的事情是有意義的,便也不覺着累了。
她外出在外沒有特意避開穆蔚生,所有有時她從鎮民家裡出來時,很明顯感受到某個方向灼灼的視線,不用多猜,就知曉是誰。
樓婈婈其實還挺驚喜,他說到做到真的從未幹涉過她的事,盡管自己都要成醋缸子了都一聲沒吭。
這很好。
計劃有條不紊地展開,每日都很充足,漸漸的,樓婈婈就将不好的情緒抛諸腦後了。
這日,樓婈婈照常去走訪鎮裡的村民,才出來時,就看到穆蔚生在外等她,以他的性子應該等了她很久。
她有些意外,平日這時他一般都是躲在哪個她不知道的角落偷偷看,從不會現身。
可今天不一樣。
樓婈婈猜不透他的想法,看了看天色,最後看他:“你來的剛好,走,我們一起回家!”
今日計劃開展的很順利,起碼好好獎勵自己!
穆蔚生一動不動,眼睛卻紅了。
樓婈婈注意到,思緒停滞一下。
就在她短暫陷入惑然時,她見他忽然拿出了一把劍,對準了自己的心髒。
那是極有軟度的劍,沒猜錯的話應叫“空”,可叫什麼不重要,真的不重要了。
穆蔚生本該和她一起回家,可現在,她親眼目睹那把“空”貫穿了他的左胸。
唰!
鮮血迸濺,空氣凝固,樓婈婈隻聽到自己撕裂的聲音。
“不,不!”她踉跄撲去,堪堪拖住他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