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秉兮再見到梁生憶和解捷平時,兩人都十分沉默,表情怪異,還帶着一股說不出的疏離。
她好笑看着兩人:“吵架了?”
這兩人曾經在報名時自稱少年夫妻,但也不知是真是假,不過關系挺好倒是有目共睹的。經常打打鬧鬧,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倒也合趣。
解捷平梗着脖子回:“沒有啊。”說着又求證似地将眼神投梁生憶。
梁生憶聲音冷冷的:“沒有。”
解捷平聽她的語氣,撅了撅下嘴唇,臉上染上幾分委屈。
梁生憶不理會,繼續搗鼓草藥。
晚上的密林變得格外危險,太陽消失不見,光源變成了突出的存在。
但不點火又太過寒冷,且目不見物更為危險,所以幾人還是在山洞裡燃了堆柴火,派人輪流在洞口守着。
雪汝山莊沒有提前通知這樣的考試形式,大家的準備都不充分,大多都隻帶了武器,沒帶幹糧。
歐陽赤打了幾隻野兔,烤了給大家分着吃。他經常在野外生活,不僅身上帶了調味料,烤野味的技術也是一絕,烤出來的兔子肉質鮮美,香氣四溢。
衆人餓了一天,早已垂涎欲滴。解捷平更是目光炯炯,梁生憶沒忍住給他擡了好幾次下巴,免得口水滴到地上。解捷平尴尬又感激。
除了玄慧拒絕、獨自拿了些野果去洞口換了趙秉兮回來以外,其餘人都大快朵頤了一番。
夜晚幾人輪流守夜。
解捷平受傷,梁生憶不會武功,衆人都不願意讓兩人去。但是梁生憶堅持要出一份力,在唐逸鳴守夜的時候非要去陪着她。
夜晚更深露重,樹影重重,連月光也難以進入,隻有幾縷倔強地投下,于是地上顯現出斑駁而孤獨的殘影。
“我……”
“我……”
梁生憶和唐逸鳴兩人同時開口,在意識到對方有話說之後又默契地停下。
“你……”
“你……”
在經曆了兩次不約而同之後,梁生憶率先說:“你先說吧。”
唐逸鳴心一橫,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之前的事是我太沖動了沒有考慮到你的難處還出口傷人我在這裡向你道歉你不原諒我也沒關系如果可以希望我們以後還能當朋友。”
這一連串的話像不打雷突然下雨一樣,極速幹脆,一氣呵成,梁生憶甚至都沒反應過來。
說完,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梁生憶小聲建議道:“你語速能慢一點嗎,我沒聽清……”
唐逸鳴隻好放慢語速,也就是用正常的語速再說了一遍。
梁生憶歎了口氣:“我也是這麼想的。”
唐逸鳴轉眼看向她,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這般回答。
梁生憶看向天上少有的月光:“我承認,一開始學醫隻是為了活命。既然你已經去明月樓打聽了,想必也知道我是藥王谷的人了吧。”
唐逸鳴卻突然瞳孔放大,嘴巴微張,一臉震驚地看向她:“我不知道啊。”
梁生憶:……失算了。
她舔了舔嘴唇,幹巴巴道:“……那你怎麼知道我是梁生憶的?”
唐逸鳴理所當然道:“問徐掌櫃的啊。”
梁生憶不樂意了,義憤填膺道:“雪汝山莊不是說好不輕易透露報名者的信息的嗎?!”
唐逸鳴:“對啊,我死纏爛打了好久她才說的呢。而且也沒直接說,隻是透露了報名表的存放地點,我在運往雪汝山莊總部的前一天偷偷去看了一眼罷了。”
偷偷去看了一眼?罷了???
梁生憶義正言辭道:“這麼大逆不道的事你說得這麼輕飄飄的嗎?信不信我把這件事捅出去你立馬被取消考試資格?”
唐逸鳴把落下來的劉海别到耳後,瞟了梁生憶一眼道:“沒規定不能看吧,你不是也偷看我的了嗎?”
梁生憶梗着脖子嘴硬道:“那,那能一樣嗎,我那是在你交之前看的。”
唐逸鳴不耐煩地擺擺手:“行了行了,咱倆都偷看了對方的,各退一步行不?再說了,我也是把我的積蓄都給了徐掌櫃,她才給我透露的。”
梁生憶眸光一閃,饒有興趣地摩挲着下巴,壞笑道:“讓我來猜一猜,應該是你的‘所有積蓄’還不夠在明月樓内門買我的真名這個消息,你才另辟蹊徑去找徐掌櫃的吧?”
唐逸鳴不說話了,眼皮耷拉下來,嘴角向下一撇,表情不悅。
梁生憶知道自己猜對了,同時又開始驚訝:“不是吧?明月樓對自己人也這麼狠?沒有什麼内部友情價嗎?”
唐逸鳴雖然不想承認,但事實如此,還是冷冰冰道:“沒有。”
梁生憶啧啧稱奇,扼腕歎息。
唐逸鳴卻急了:“你繼續說啊,你是藥王谷的,然後呢。”
梁生憶警惕道:“你先發誓你不會告訴别人,明月樓的人也不行。”
唐逸鳴立馬舉起手指頭發誓。
發完誓,梁生憶才繼續說道:“進藥王谷當學徒的第一個條件,就是自廢經脈——這也是我為什麼不會武功的原因。之後我奉命去皇宮,救了很多該救的、不該救的命:那些“天潢貴胄”的命、“金枝玉葉”的命、還有一些在皇帝眼中“如草芥”的命。所有這些,明哲保身為了活命的有,發發善心積德的也有。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自認為問心無愧,隻是人生确實沒有辦法。所以不管你怎麼看我,如果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做。”
唐逸鳴靜靜地聽完,不再說話。
野獸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梁生憶突然蹭過來,抱住了唐逸鳴的胳膊,把頭埋了上去。
唐逸鳴:“你怕黑?”
梁生憶搖搖頭:“不是,我怕這些野獸的聲音。”
唐逸鳴呼了口氣,默默抽出胳膊。
梁生憶感受到她的動作,愣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