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回到宣源城,卻聽說城北封路了。
“城北那神廟,據說有什麼病源,城主大人下令燒毀,這幾天正在清理廢墟呢。”路過的百姓熱心解釋道。
看來鐘禺雖然一時嘴硬,但最終還是聽勸了。梁生憶想。
“那我們就繞繞遠路吧。”梁生憶牽着道。
解捷平和宋熠點頭同意。
幾人路過白家大門時,發現鐘禺的馬車正停在門口。而她本人也站在門口,恭恭敬敬地站着。
梁生憶讓其他二人牽着馬先回去,自己上前問:“鐘大人為何在此地久站。”
鐘禺見了她,笑容略微尴尬:“自然是拜了帖子,但人家不肯迎我進去了。”
梁生憶:“大人所謂何事?”
鐘禺小聲解釋:“本官欲在城内修建學堂,以供孩童讀書識字,明理增信,崇德向善。不過朝廷的預算實在有限,這才想拜托城裡的富商大賈,都能資助一二。”
梁生憶驚訝道:“自古隻有民求官,哪有官求民的道理?”
鐘禺卻不以為意:“隻要能對宣源城的發展有益,我的面子不重要。”
梁生憶卻不贊同,耐心地向她分析内在原因:“鐘大人,之前城内富商想巴結您的不在少數,您收了他們的錢,卻通通捐出去,隻在功勞碑上刻了名字;人家來求你辦事時,你仍舊剛正不阿。長此以往,誰還願意花這冤枉錢?”
“商人最重利益,那石碑上的名字對他們來說不值一提,誰願意花大價錢,隻是去買碑上一個位置呢?”
鐘禺心下了然,隻是自嘲道:“如此一來,倒是本官的錯了。”
梁生憶湊近了一些,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想鐘大人一樣把名聲看得這麼重的。你也知道,宣源城的教育,不足以讓所有人都明白這樣的道理。他們不追求什麼仁義禮智信。名利二字,若真讓他們選,大多數都隻在乎‘利’之一字。”
鐘禺眯眼:“你的意思是?”
梁生憶不答反問:“這是你拜訪的第幾家?”
鐘禺眨眨眼,老實回答道:“第一家,外界傳言白家家主是個明理大方的人,我想先跟她商量商量,能不能把大夥召集起來。”
梁生憶直接出主意:“你還有機會。這樣吧,你現在就打道回府。你要從他們身上刮錢還不容易,增加商人的稅收,進城出城的貨物也增稅不就好了?”
鐘禺皺着眉頭:“這不是長久之策,我若這樣做,商人肯定也會從普通百姓身上剝削,以補其所失,到頭來還是百姓遭殃。”
梁生憶有點不耐煩了:“那你就非建這學堂不可嗎?”
鐘禺張了張嘴,卻沒有說話。
良久,她才緩慢又堅定地點了點頭:“是。”
梁生憶一瞬間被她的回答鎮住了,似乎沒想到她會回答得如此嚴肅。
她正想再說些什麼,白府的大門卻打開了。裡面走出來一個丫鬟,對鐘禺道:“大人,家主有請。”
鐘禺立馬低頭,彎腰拱手,擡腳跟上。
一邊被冷落的梁生憶也默默進去。
來到會客廳,梁生憶發現不止白婉賢坐在主座上,白婉盈也站在她身邊。
鐘禺走進來時,衆人反應都平平無奇。
反倒是看見梁生憶,白婉盈一下子激動起來,扒拉着白婉賢的袖子說:“姐,這就是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天幫我出柳家的人!”
梁生憶也沒有邀功的意思,隻是拱手道:“區區小事,不足挂齒。二小姐能看清自己的本心,全靠她自個兒。”
白婉賢卻說:“話雖如此,你幫了我們白家大忙,沒有不謝的道理。說吧,你想要什麼答謝,我都會盡量滿足你。”
梁生憶與鐘禺對視一眼,鐘禺眼中也燃起了星星火種,她盯着梁生憶,似乎在希望她能祝她一臂之力。
但梁生憶不是攜恩圖報的人,她看了看白婉賢輪椅上蓋着毯子的腿,說:“那日之事,在下确實隻是順手為之,若以此要求報償,不是君子所為。不如這樣,我若能讓白家主重新站起來,您就答應幫鐘城主召集城内商戶,一起資助學堂建設事業,如何?”
此言一出,廳内一片安靜。
連白婉賢附近的白婉盈,也大氣都不敢出了。
大家都知道,白家主腿上的傷,一直是她的逆鱗,最忌諱别人在她面前提起此事。
白家剛出事、她的腿受傷不久時,她也曾求醫問藥,求神問蔔,不肯放棄一點機會;但之後腿疾徹底惡化,她不得不截去半肢,認命地坐上了輪椅。
她花了許多年的時間,才接受了這個事實。
她讓所有人知道,哪怕在輪椅上,她也能将白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讓白家的生意也蒸蒸日上。
但她又何嘗不想像普通人一樣,能夠站起來,哪怕不是肆意地奔跑,隻是悠閑地散步,看看這大好河山呢?
正在白婉盈為梁生憶捏一把汗,想着怎麼樣才能解圍時,白婉賢卻先開口了:“哦?我這右腿可都截了一半,勘醫師打算如何讓我重新站起來呢?難道是給我打造一副上好拐杖?若是這樣,不用也罷,在地上蹒跚而行,倒不如在這輪椅上待得踏實。”
梁生憶卻笑着搖搖頭:“非也非也。不知白家主可聽說過京城欽天監的祝天師?”
白婉賢:“這是自然,祝天師德高望重,占蔔功力了得,被陛下親封為國師,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她等着梁生憶往下說,可梁生憶卻看了看周圍的人,面上露出為難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