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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他撿到太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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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黎漾帶着傅爺爺回到洋房時,沈初旭還是像黎漾離開前那樣,滿臉通紅,呼吸急促地躺在床上。
傅遠山走到床沿,摸了摸沈初旭的額頭,再給他打了打脈,他懂一些中醫,但不會治療。
“先把他帶回去,這裡不能住人。”傅遠山沉聲道。
黎漾雙手緊緊交握,“我、我背不動。”
“我扶着,你試試。”
黎漾點了點頭。
在傅爺爺的幫助下,黎漾背起了沈初旭。
他們一腳一步地,小心翼翼地下樓,離開了洋房,向大院走去。
離開時,傅遠山回頭望了眼那房子。他知道黎漾會經常跑到這邊來,但從來沒去探究黎漾會去哪裡,隻覺得他出門好過窩在家裡,即使仍舊沒離開大院也沒關系。
那房子,他有點印象,好像是轉業的沈連長以前住過的,那麼,這小子,就是沈家那小子了?
傅遠山又看了眼黎漾背在身上的那人,滿身酒氣,渾不惡的。
他搖了搖頭,不再多想,隻是懊惱,他真的老了,有這麼一個人住進了大院都沒發現。
傅遠山原本想讓黎漾把人背進自己的屋子,這樣不用上樓梯,但回到大院後,黎漾堅持要把人背上樓住進他家,傅遠山便又扶着人上樓。
隻是他問了句“為什麼”的時候,黎漾低頭鬼鬼祟祟的模樣讓他疑惑。
不過讓黎漾多和人打交道也有好處,傅遠山便由着他做主了。
黎漾把人放到了自己的卧室,擦了擦汗,接着笑得有些興奮地看向傅爺爺。
傅遠山和他視線對上,滞了一瞬,說:“你去巷口找老楊過來看看吧,我在這裡看着他。”
“嗯。”黎漾點點頭便又跑出家門。
老楊是指位于春日巷口的楊得春診所裡的醫生,已經六十多歲了,從黎漾小的時候開始他就一直在這邊開着一家小診所。
這家小診所平日并沒有什麼人去看病,老楊便整天開着收音機聽歌聽故事,黎漾曾經有一段時間也很喜歡去聽,隻不過後來有電視和手機了便沒再去了。
黎漾一路跑到巷口,左拐後又跑了将近五分鐘,喘着起氣走進診所。
楊得春把放在桌子上的老花鏡戴上,“小黎啊,怎麼了?”
黎漾喘着氣沒法好好說話,着急得手腳的動作都多了些,等氣順了點後結結巴巴地說:“有、有個人,生病了,發燒,沒有意識,滿臉都紅了。”
楊得春皺眉,“那他現在在哪裡?”
黎漾看着醫生,“我家。”
楊得春站起身,“行,我跟你過去看看。”說着用藥箱裝了些出外診的藥物,還準備了些退燒的點滴藥水。
黎漾幫着楊得春把診所的門關上後,帶着醫生回了家。
在黎漾的房間裡,傅遠山已經用熱水給沈初旭擦了遍身體,黎漾帶着醫生進來的時候,傅遠山正用冰水給他降溫。
楊得春走過來的時候,傅遠山讓開身子,“老楊。”
“老傅總。”楊得春把溫度計塞到沈初旭的腋下,又給他搭脈,“這誰啊?”
傅遠山和黎漾站在一邊,黎漾一臉呆滞地看着床上的人,沒有說話,傅遠山便答話了,“小黎撿的人,像是以前沈家的人。”
楊得春詫異了一下,擡眼望向黎漾,但黎漾還是一臉的傻樣,好像什麼都不知道一樣。
傅遠山動手拍了拍黎漾,問:“你認識他?”
黎漾看向傅爺爺,隻是呆呆的,并沒有答話。
“嘿,你這瓜娃子。”
楊得春看了眼溫度計,“四十度了,我給他打點滴,晚點還是不退燒的話,要送醫院。”
“行。”搭話的依舊是七十三歲高齡的傅遠山。
楊得春看向黎漾,“小黎,你繼續給他做一下這個物理降溫,我給他開點藥,碾碎了喂點進去。”
黎漾呆滞的臉上聞言有了些笑意,點了點頭,像剛剛傅爺爺做的那樣用冰水給他降溫。
傅遠山和楊得春走出了房間,黎漾聽得見他們坐在客廳的談話——
“沈家那個前些年不是進去了?”——楊得春的聲音。
傅遠山似是沉吟了一瞬,“是聽說過這麼一回事。”
“那怎麼回來了?這裡又不能住了。”
“都說了小黎撿的人,小黎不說我都不知道那有人住了。”傅遠山頓了一下又說,“如果他真是沈家那孩子的話,那他爸去年好像就沒了。也是可憐。”
……
黎漾坐在床沿,豎着耳朵聽門外的談話,眼睛卻盯着床上的人一眨不眨,過了一會,又給沈初旭額上的濕毛巾換水。
換好毛巾後,滴着水的手卻沒有抽回,停在沈初旭的額上,接着又往下移去,輕輕地觸碰上那發燙的臉頰。
在他不知道的那些年裡,究竟發生什麼了?
床上的人皺了皺眉,突然咳了兩下,黎漾吓了一跳,收回手,一個後退便離開床邊遠遠的。
楊得春正好拿着用紙杯兌開的藥進來,“怎麼了?”
黎漾怔怔地看向醫生,“他、他咳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