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遠山皺起了眉頭,“那你每天晚上都去小黎那做什麼?他那房子也小得可憐,你可别欺負他膽小,就這麼胡賴在他家。”
說起這個,沈初旭自己也覺得奇怪。
不知道為什麼,就答應黎漾住在他家了。
不過,也許也是有原因的。
沈初旭晃神間想起那雙偶爾露出來的、望着他時總是亮晶晶的眼睛。而當他離開的時候,那雙眼睛又眼巴巴的、像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一樣。
他覺得這些眼神都很煩,但又好像莫名地有種吸引力。
馳騁情場十幾載的沈初旭知道那是喜歡他的意思。但他不明白的是,他真的不知道這人的存在,至今也記不起他們的過去,黎漾究竟喜歡他什麼?
“我不知道。”沈初旭說。
“什麼?”傅遠山問。
沈初旭看着他,對上他的目光,“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黎漾想讓我住在這裡。”
傅遠山皺了皺眉,“哎——你——”
沈初旭起身,打斷他的話,“謝謝,打擾了。”
傅遠山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
這天的淩晨,黎漾坐在客廳裡等沈初旭回來,但不知不覺地便躺在沙發上睡着了。
大門隻是掩關着,并沒有上鎖,因為黎漾給的備用鑰匙沈初旭一直沒拿,黎漾怕他回來的時候進不來就一直不鎖門。
睡着的黎漾是被一陣撞擊聲吵醒的。
大門被撞得有些震動,黎漾一下子清醒了過來,走到門邊,開了門,沈初旭跌跌撞撞地走了進來。
看到他的樣子,黎漾吓了一跳。
沈初旭久違地又穿了身黑色的襯衫和西褲,看上去帥氣,但卻醉醺醺的,額頭上還留着血。
黎漾臉色慘白,手腳哆嗦地扶着他,呼吸也急促了起來。
他慌張道:“你、你——”
沈初旭擡額,眼裡是疏離的冷漠。
黎漾怔住,身體瞬間僵硬,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沈初旭推開黎漾的攙扶,搖搖擺擺地向房間走去。
黎漾呆呆地轉身,動作滞了瞬,又走過去,伸手扶住他,結巴道:“去、去醫院,還、還是報警好?”
沈初旭的眼裡依舊是冷漠,他一把推開黎漾,沉聲道:“我說過,别管我。
“怎麼,我住在這裡,你不是很高興了嗎?
“啊,是啊,我現在就是廢物了,是垃圾了,被你一個掃垃圾的撿回來了,還不夠嗎?
“你也可憐我?
“你又過得有多好?
“你看你住的這破地方,又爛又髒,整天穿着不知從哪裡撿來的又大又舊的破衣服,頭發遮住了半張臉,連和人說話都不敢。
“你也三十歲了吧?
“你不也是一個廢物?”
黎漾身體僵硬地站在一旁,雙手揪着自己的衣服,呆呆地望着他,因為害怕,眼淚不停地落下。
沈初旭往黎漾身前走近了一步,垂眸看着他,譏笑了下,“哭什麼,我說錯了嗎?”
黎漾結巴地回答他:“你、你不是廢物,也、也不是垃圾。”
沈初旭忽然覺得有些無力,看着他,洩氣似地笑了下。
“那、那個——”住在隔壁的謝共秋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門口,一臉遲疑地看着兩人,“沒事吧?”
等看清沈初旭腦袋上的血後,謝共秋吓了一跳,“要報警嗎?”再一看,自己的房東正滿臉委屈地哭着,看上去怎麼也不像是他打的,但又有些懊惱說這話,萬一真是房東打的她就成舉報房東的人了。
沈初旭看了那女生一眼,什麼也沒說,回了房間,隻留下黎漾一個站在外面。
“黎、黎哥?沒事吧?”謝共秋又問了聲。
黎漾低着頭搖了搖。
謝共秋在門外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好,直接走人好像也不對,想了想,往樓下跑去。
沒多久,謝共秋帶着傅遠山走了回來,因為是淩晨的時間,傅遠山讓她回房睡覺去,自己一個去了黎漾的屋裡。
黎漾仍然像謝共秋離開時那樣,呆呆地站在原地。
傅遠山進去後,看了他一眼,接着拿起桌上的紙巾抽了兩張給他,“擦擦,哭什麼!”
黎漾眼神呆滞、動作機械地接過紙巾,按照傅爺爺說的去做,用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傅遠山遞完紙巾,又推開那扇壞了的房門,走了進去。
房間裡沒有開燈,一片暗黑,客廳的燈光從門邊傳進房間也隻是模糊地照亮了視線。
沈初旭滿身酒氣地躺在床上,一手放在額上,擋住了眼睛。
傅遠山靜靜地看了他一眼,過去拍了拍他,“起來,上醫院去。”
沈初旭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回應。
傅遠山繼續道:“怎麼,你還要折騰我這七十三歲的老頭子背你去?”
“别折騰小黎,也别折騰你自己了。”
“不管發生什麼,其實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小時候住這,現在想回來,不就證明你想好好重新生活的嗎?”
“那就好好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