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鵬輕嗤一聲,刻薄道:“想出這樣的損招的,除了衛離也沒有旁人了。”
這句話聽得二人怒火中燒,膽子也大了不少:“那曹師兄,我二人就先回房歇息了。”
曹鵬“哦”了一聲,在二人身邊繞來繞去,最後停在賀淩霄面前:“那等兩位師弟歇夠了,可否同我講講在稚守寺時的相關事宜?”
賀淩霄:“這……”
曹鵬忽而笑道:“賀師弟不願?”
為避免發生諸如“初暮山欺辱後輩”“初暮山仙師不堪師兄騷擾怒而叛出門派”此類的不實消息傳出,晏蹊鎮定答道:“曹師兄說笑了。我們兩個并未在稚守寺裡待上多久,個中緣由也是十分不明。不過曹師兄若想知曉,可去問大師兄或是小師弟,他們都清楚。”
“好啊!”曹鵬拍拍賀淩霄的肩膀,皮笑肉不笑,“那二位師弟,好好歇息。”
等再也看不見曹鵬的身影了,賀淩霄才長出一口氣。
晏蹊道:“我看儲師叔是想讓自己的徒弟下山走這一趟,結果被小師弟截胡了,懷恨在心呢。”
賀淩霄問:“為何要讓曹鵬走這一遭?”
“大師兄可是掌門師叔唯一的徒弟,曹鵬若是能和他走的近了,隻有好處沒有壞處。”晏蹊道,“隻是好像除了小師弟,大師兄誰也不愛搭理。”
他說的沒錯,雖說大師兄懲罰小師弟時一點兒情面也不留,但是對他和旁人就是不一樣的。既然如此,會護着小師弟的人不僅有衛師叔,還有大師兄了。他的關心實在多餘。賀淩霄又想起同行的一個小東西:“也不知道阿蛋怎麼樣了……”
晏蹊往宿舍走去,邊走邊道:“掌門師叔讓咱們都出去,定是要留下阿蛋的。”
正如他所說,念醍殿内,容蕭羿輕咳一聲:
“小隐,你來說。”
“師父,這是阿蛋。”容隐邊解開乾坤袋,将阿蛋遞到容蕭羿手上,邊道,“是我和衛離的……”
衛離接道:“是我們在稚守寺求來的孩子。”
不知道為何,衛離覺得殿内的溫度降低了。
“那這是你生的還是小隐生的?”衛蕭筱問。
衛離複又跪下:“是,是師兄生的。”
“對!虹儀天劫!”衛蕭筱興奮不已,“我下山時就聽聞許多修士說那什麼寨有人渡劫,還是虹儀天劫,不會就是這小東西出世招來的吧?”
二人一蛋也算是一同渡過天劫,彼此都心知肚明,也明了不能叫容蕭羿知道他們是怎麼死裡逃生的。衛離額角滑下幾串汗珠:“想來,應當是的。”
“胡鬧!”一聲大喝,容蕭羿來到二人身前,怒道,“這樣大的事兒,為何不上報師門,反而自作主張!”
眼見着師兄要開口說話,衛離先一步道:“掌門師叔,衛離有罪要認。”
即便是跪着,衛離也能察覺到頭頂兩束快要穿透他的目光。果不其然,容蕭羿狀似饒有興趣道:“你有何罪?”
衛離:“罪一,師兄生産時,衛離不在他身邊,未能及時護住他。罪二,自封靈力,扮作普通人是衛離提出的,以至于師兄靈力無法恢複,受了許多罪。罪三,衛離無用,拖了許久才完成此次任務,實為不該。”
容蕭羿:“你倒是老實。”
這句不像誇贊,倒是能聽出咬牙切齒的意味兒。看來容蕭羿是真的氣狠了。下一刻,跪的穩穩當當的衛離肩頭挨上一腳,将他踹地倒向一邊,還未沾到地闆,他又即刻挺直了身子。
然後一腳好似不夠容蕭羿過瘾,眼見那白靴就要觸碰到衛離的身體,容隐叫道:“師父。”
容蕭羿收了腳,看向容隐。
他這才道:“師父,衛離所說并不屬實。”
“好了别說了。”
容蕭羿擡手打斷他的話,惹得被盤問的兩人都投去疑惑的目光,也就看清了他還未來得及收起的對着衛離的白眼。
堂堂初暮山掌門,面對不喜歡的門下弟子,居然會翻白眼!這若是傳出去,一世威名就要毀于一旦了呀。衛蕭筱輕咳一聲,掩住笑意:“你們去舒血堂洗個澡吧,一身的塵土,髒死了。”
衛離看向容隐,見他目光放在容蕭羿手中,便說:“那師父,阿蛋……”
衛蕭筱:“阿蛋留在這兒,我還能吃了它不成?”
講話那般大聲,不是心虛是什麼?衛離總覺得阿蛋離了手再想要回來就難了:“師父,阿蛋膽子小,不在我們身邊我怕它不思飲食。”
“你們還給它吃飯?!”衛蕭筱斷定道,“你們不會養蛋,我們先幫你們養一段時日。”
衛離仍舊不肯放棄:“師父……”
衛蕭筱皺着眉看他,反問:“你我都能養大這麼大,怎麼你還怕我把它養死啊?”
這就是要發脾氣的前兆了。知道阿蛋要不回來之後,衛離隻能看向容隐:“師兄,不若我們先出去,日後多來看看阿蛋。”
容隐的目光依舊放在阿蛋身上,聽到他的話也無甚反應。
見不得他們這副活像是被搶走孩子的模樣,衛蕭筱推搡着兩人往大殿外走:“快走走走走走。”
将殿門關上,她指了指自己:“師兄,阿蛋放我那邊?”
握住阿蛋的手藏到背後,容蕭羿沒好氣道:“你也出去。”
衛蕭筱:“我為何要出去?”
容蕭羿:“你不是要去看葡萄?”
“看什麼葡萄?誰要看葡萄?”端得一副無賴模樣,衛蕭筱走到他跟前,強硬地拽出容蕭羿的手,指着阿蛋道,“我徒孫都在這兒了,我自然是要看它。”
阿蛋似乎覺得兩人很是親切,就如同在衛離手中般,一動不動。衛蕭筱有心作弄,伸出一根手指,将阿蛋點地東倒西歪,仿佛下一刻就能從掌心跌落,這才罷休。
她掏出一顆饴糖,在阿蛋面前擺來擺去,笑說:“真乖啊,師祖給你糖吃。”
容蕭羿伸出左手,擋在阿蛋與饴糖中間,問:“它連嘴都沒有,怎麼吃糖?”
于是饴糖便到了衛蕭筱口中,她拍拍手掌,拍掉黏糊糊的糖漬,無所謂道:“它不能吃,我還不能吃了?”
見此,容蕭羿後悔不已,他方才就不該叫住她,便又重複:“出去。”
衛蕭筱心想:“這蛋可不是容隐一人生的,萬一師兄起了什麼心思将阿蛋摔碎,那衛離來找她要蛋時,她從哪裡再變來一個?”
為防止衛離和她拼命,衛蕭筱隻好裝出乖巧的模樣,聲音也軟了幾分:“師兄,阿蛋是衛離和容隐一起生的,你讓我出去是不是有點不近人情了?”
果不其然,容蕭羿面色稍霁:“你現下喂它糖,若我不在,還要喂什麼?”
衛蕭筱揮揮手:“那衛離從小也是什麼都吃。”
容蕭羿哼了一聲:“那便留着你的東西,去喂衛離。”
經他這麼一說,衛蕭筱便想起衛離剛到初暮山時,她正癡迷于做飯菜,耗費了無數天材地寶,全都進了衛離的肚子。雖說味道不怎麼美妙,可那是大補啊!衛離現下能長得那麼高大,她也是出了一份功勞的。隻不過那小子後來借口怕累着她,接手了藕荷苑裡一衆鍋碗瓢盆,她就再也沒動過手了。
她那時正欣慰徒弟小小年紀便十分懂事,肯孝敬她,滿足了她的口腹之欲。可現在想想,衛離定是實在忍受不了,才冒險出山學習廚藝的。
衛蕭筱不免心虛,嘴上卻不饒人:“那你好歹也得告訴我怎麼照顧它吧。”
容蕭羿朝側室走去:“不羁真人,你自去逍遙罷,我來照顧它就好。”
“我不。”
衛蕭筱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容蕭羿冷了面孔:“衛蕭筱。”
衛蕭筱瞪大眼:“你這麼叫我做什麼?怎麼你這念醍殿我還不能進了?”
“小隐是我從小帶到大的,阿蛋我也能照顧好。”容蕭羿變出一朵粉荷,将阿蛋擱置其中,這才舍得分給衛蕭筱一個眼神,“至于你,你不是有衛離了麼,若是不嫌麻煩,便去尋他。”
阿蛋還未出殼,父母又不懂孵化之法,在粉荷中汲取日月精華,或許可以化形。
知道師兄的意圖後,衛蕭筱放了心,明知故問道:“師兄,我怎的覺得你好像格外讨厭我徒兒啊?”
容蕭羿“啧”了一聲,滿臉的不爽:“知道了還不快滾?”
衛蕭筱百思不得其解:“有他那樣一張臉在,你還能讨厭他?”
容蕭羿:“那你便管好他,最好将他關在你的小院内,莫要跑到旁人家裡,惹人厭煩。”
原來是因為這個。
衛蕭筱攤手,無奈道:“師兄你别難為我啊。有道是管天管地,管不了人吃飯放屁啊。那腿和嘴都長在衛離身上,我怎麼管他?是要把他腿打折呢還是把他毒啞呢?”
她滔滔不絕的時候,容蕭羿一動不動,仿佛在思考她提出的方案的可行性。她的話若是成了真,衛離哪裡還能有命在?衛蕭筱心道不好,轉瞬便來到門口,拉開門,逃了:“師兄,你好好照料阿蛋,我回去吃葡萄了。”
再無旁人的念醍殿内,容蕭羿終于卸下一身僞裝,将阿蛋托到眼前,告誡道:“衛離是個壞蛋,大壞蛋!”罵完,他又指着阿蛋道,“你要小心些,日後可不能跟他走得太近,以免被他給騙了。”
阿蛋歪了歪身子,又被他晃倒在荷心上,幹脆不再動了,也不知是否聽懂了他的話。
——雙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