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斷斷續續醒了三次的容隐又一次睜開了眼。入目,便是衛離飽挺結實的胸肌和比胸肌顔色深了不少的脖頸。再往上,容隐看見了微微冒頭的胡茬,他忽然生出摸摸它們的想法。
有些硬,有些癢,手感還不錯。
隻是這樣昂着頭往上瞧實在是有些累,容隐便将自己往上拔了拔,不僅沒拔動,還驚動了熟睡中的人。
容隐迅速收回手,輕輕靠在他的頸窩,不再動了。
可下一刻,他又被衛離震動的胸腔擾得擡起了頭:“你笑什麼?”
“我從小就覺得師兄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衛離箍緊了手臂,笑着道,“沒想到,師兄也喜歡我的皮囊。”
容隐重新窩好,認真道:“不止皮囊。”
師兄說喜歡他不止喜歡他的皮囊,可衛離想不出自己在衆人面前所展現的品質,有什麼可喜歡的。他一面覺得師兄的眼光太差,一面又忍不住竊喜,所愛之人與自己心意相通。
可他沒來得及表達心中激動,肚子卻不應景地叫了起來。
容隐問:“你餓了?”
衛離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都好幾天沒吃飯了。”
容隐拍拍橫在腰間的手,鑽出被窩,在衛離探究的目光中穿好了靴子,朝門口走去:“我去做。”
“師兄!”
容隐回頭:“嗯?”
衛離狼狽地穿上外衣,急哄哄道:“我來就好。”
容隐歎了口氣,道:“我知道,我,我做不好。”
他何曾見過師兄露出這樣落寞的神情?衛離此刻想将自己打死的心都有了。
“不是啊師兄,我一開始也什麼都不會,是花了很多功夫吃了很多苦才變成現在這樣的。”他終于走到容隐身前,小心哄道,“而且我喜歡做飯,更喜歡師兄吃到我做的東西。”
不等他說完,容隐竟是直接轉過身去,又捂住了耳朵,大有種再也不理他的架勢。
隻是他這樣做,并沒有讓衛離愧疚。
壓住笑的人貼上他的後背,環住他的腰,而後親在他左手手背。幾乎是瞬間,容隐縮回了手,他正要逃離衛離的桎梏,卻覺耳朵一熱,衛離貼在他耳畔,撒着嬌道:“我手臂上的傷還未好,怕是沒有多餘的力氣揉面了。衛離請求師兄幫幫我,好麼?”
容隐:“……”
“好。”
二人好一陣纏綿,這才依依不舍地拉着手走出小屋。還沒走幾步,衛離便被當頭的陽光刺地雙目發疼。他趕忙眯起眼,疑惑道:“師兄,我隻睡了半個時辰嗎?”
容隐:“你睡了一整天。”
衛離驚呼:“什麼?!”
容隐重複道:“你睡了一整天。”
衛離難以置信道:“我,我這麼能睡啊?”
“你隻是累了。”容隐寬慰道,“人累了,都會睡很久的。”
對啊,人累了,就是需要休息。衛離心安理得起來,邁入廚房的步伐都是雀躍的。等到燒熱了鍋,盯着升騰起來的水汽,衛離忽然問:“師兄,過幾日的結業考核,你也要去嗎?”
“嗯,陣法的考題是我出的。”容隐停下揉面的手,看向他,道,“你定能通過。”
本想着他過了試煉,衛蕭筱這個坐不住的主兒也會放他一馬,他就能帶着師兄下山玩樂了。可天不遂人願,容隐抽不出空。
衛離悶悶不樂道:“多謝師兄吉言。”
他沉浸在遺憾之中,自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全然被另一人捕捉:“我昨日,沒去看阿蛋。”
衛離握住鍋鏟的手一頓,十分心虛地笑道:“我都快忘了還有個阿蛋呢。”笑完了,他又自覺可惡,評價道,“該罰該罰,我這個爹當的太不稱職了。”
容隐道:“我去看它的時候,連帶着你的那一份一起看了。”
衛離心下一暖,望向沐浴在陽光之下的容隐,隻覺自己這小日子過得是真不錯。
二人很快吃完午飯,朝念醍殿走去,途經練劍場,衛離見到許多臨時抱佛腳的師姐師兄,各練各的,可謂是專心緻志,竟沒發現他是緊貼在容隐身後走路的。
可他也沒能樂多久。
“小隐,你來了。”早已等候多時了的容蕭羿轉身便看見容隐身後還有一人,當即闆了臉,“你怎麼來了?”
衛離擺出乖巧的模樣,解釋道:“師叔,我昨天剛從後山回來,也有好幾日沒見阿蛋了,今天得了空,就來看看它。”
“哼。”容蕭羿一揮袖,背過身去,“你師父來過不少次,可沒見你來過一次。”
“差不多得了啊,我人還在這兒呢,給我留點面子。”
衛蕭筱大搖大擺地走近,一把搶過衛離手中的食盒,而後轉身,将馬尾辮甩到衛離臉上。
這一下打的衛離措手不及,忙捂住下巴,眼眶中都泛起了淚花。
下一刻,衛離模糊的視線中出現了容隐擔心的臉。衛離一驚,握住容隐的手藏到身後,同時緊張地盯着容蕭羿的背影看。
“看我幹什麼?”正見自家徒弟一臉心虛樣的衛蕭筱很快給他找了一個合适的理由,“想問我怎麼在這兒啊?”
衛離扯出一笑:“師父您真厲害,一下就猜到我在想什麼了。”
衛蕭筱“嘁”了一聲:“我再厲害有什麼用,又不讨人喜歡,想見某人一面還得到别人的地界兒上讨人嫌。”
容蕭羿終于轉過身,對着她道:“好端端的,你又擠兌誰?”
趁着兩位師父拌嘴的間隙,衛離牽住微愣的容隐,朝粉荷走去。
感應到他們的氣息,蜷縮在角落裡的阿蛋“連滾帶爬”,逃到容隐手邊,止不住地顫抖,像是在哭。
試問天下哪一個做父母的能在看見孩子委屈時不心疼?總之容隐是不能的,他朝前俯身,将自己的手掌貼到結界之上,目光專注。
“衛離。”
“在!”
正準備攬住容隐的衛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收回了手,心虛地望向容蕭羿。
隻聽衛蕭筱邊吃邊道:“你是不是跟我玩心眼子藏技了,怎麼同樣的東西我做出來的味道和你差了那麼多?”
衛離松了一口氣,又将目光落到容隐身上:“師父你别冤枉我啊,步驟用料火候,我一樣也沒落,全都告訴你了。”
“你說什麼?”容蕭羿啐掉嘴中的芡實糕,直勾勾地盯着衛離看,“這些東西都是衛離做的?”
“對啊。”衛蕭筱問,“難不成他給你下毒了?”
容蕭羿不答,仍看向衛離,聲音裡已帶上了怒氣:“我問你,你做的東西,為何會出現在小隐手中?!”
“師父,我們”
衛離打斷容隐的話,起身将他擋在身後,道:“師叔您也知道,前些日子我師父帶我去後山試煉,為的就是教我萬無一失地通過此次考核。”他頓了頓,沖衛蕭筱使了使眼色,擺出一副無賴架勢,“但我又實在不自信,就動了歪心思,想着能從師兄那裡套出來點兒什麼。”
趁着容蕭羿還未發火,衛離又笑道:“不過看這樣子,師兄沒收我的贓物,都進了師叔肚子裡了。”
容蕭羿又是一哼,将手中的芡實糕扔了出去:“誰願意吃你的東西!”
衛蕭筱看着芡實糕停在地上,心疼道:“你說就說,幹嘛浪費糧食……”
“當着小輩們的面兒,我不想說難聽的話。”容蕭羿毫不猶豫地将怒火轉到了她身上,“你自覺點兒。”
衛離一看沒自己什麼事兒了,學着容隐的樣子也将自己的手貼到了結界之上。至于衛蕭筱,她可咽不下這口氣:“我這好徒兒都已經谄媚這樣了,一口一個您,都沒見他這樣叫過我。”
“師兄,您還想要他怎麼做您才能滿意啊?”
言下之意,你吃都吃了,還看不起做東西給你吃的人,實為過分。
被師妹當着唯一的徒弟和最讨厭的衛離這樣說,容蕭羿面子下不來,自然也不想給她留臉面了:“衛蕭筱你這個混球!你”
他一句話沒罵完,忽然被衛蕭筱拽到身後,又被炫目的光打到以袖掩面。
那邊,容隐也被衛離壓在身下,目不轉睛地盯着雙眼緊閉的衛離瞧,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師兄,你怎樣了?”
容隐堪堪回神:“無事。”
“什麼東西炸了?!”衛蕭筱大步流星,帶着疑問越走越近,衛離也終于扶起了容隐。
四顆頭湊到一起,圍着粉荷看。
隻見一隻光秃秃不長一根毛的,還未睜開眼睛的鳥,站在隻剩一截焦炭蓮蓬上,東倒西歪的。
“這是個什麼東西啊?”衛蕭筱好奇道。
還不等衆人探究,那隻鳥忽然摔倒,蓮蓬也裂成兩半。緊接着,白光驟起,等到再次能看清時,快要墜落的粉荷上隻有一個嬰兒了。
衛離眼疾手快,将嬰兒撈進懷中,藏了個嚴嚴實實。
“快給我看看!”衛蕭筱急道。
衛離轉了個身,将阿蛋的臉擺到衛蕭筱面前。
眼前的嬰兒皺皺巴巴的,還未睜眼,稀少的眉毛扭來扭去,怎一個醜字了得?衛蕭筱不滿道:“誰要看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