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吃飽喝足的阿蛋被放到二人中間,枕着自己的小枕頭睡得香甜。她旁邊的容隐攏了攏四散的青絲,側身注目,眼中滿是好奇。
“師兄,在想什麼?”
容隐并不看衛離,仍盯着阿蛋道:“她好小。”
“人雖小,脾氣卻不小。”
話音剛落,阿蛋竟咂摸了一下嘴,好似真的生氣了般。真是說不得。衛離隻覺好笑,向容隐告狀:“師兄你瞧,她不樂意了。”
對此,容隐隻回了三個字:“你生的。”
好罷,他确實出了一份力。是以,阿蛋使喚起他來,可謂是相當的不客氣。她仿佛開了靈智,餓了也不肯哭喊,隻揮着小手去錘衛離的臉,被抱到外面喂奶的時候才肯哼唧幾聲。
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又一次被抱到外面的阿蛋不肯再喝奶,哼唧聲也變成了哭鬧。衛離拍了拍腦袋,想起一刻鐘前剛喂過奶,阿蛋應當不會餓的那麼快,那就是身體不舒服了。他以靈力探查,并未發現異常,可此時的阿蛋卻放開了嗓子哭嚎,就連臉都憋成了紫色。
衛離怕吵醒屋内的容隐,快步朝外走,卻還是聽到容隐叫了他一聲。
“師兄,我在外面!”無法,衛離隻能原路返回,便見容隐從被窩中坐起,滿臉擔憂地看向他臂彎中的嬰兒:“給我抱吧。”
阿蛋到了容隐懷中,哭聲雖小了許多,但是臉色仍不見半點變化。
衛離幫不上忙,又探查了一遍,還是毫無異常,他急道:“也不知怎麼了,阿蛋一直哭,哄也哄不好。”
容隐細細看了一陣,皺着眉道:“她好似長大了不少。”
“長大了?”衛離忙去看她腿上的系帶,果真看見了埋在肉中的紅繩:“原來是勒着了。”
等到衛離解開系帶,給她換上一件大一點的肚兜,阿蛋才慢慢止住了哭聲。
容隐一邊抹掉她的眼淚,一邊問:“小孩兒都長得這麼快麼?”
衛離笑着靠近,一手攬住容隐的腰,一手整理阿蛋身上因扯動而起皺的布料,誇贊道:“咱閨女可能天賦異禀。”
下一刻,二人對視一眼,容隐率先道:“睜眼了。”
似乎是還未習慣,阿蛋的眼皮總是黏到一起,也幸而天光未亮,才沒叫她再縮回蛋殼之中。等到她完全适應了,已經能做到一瞬不錯地盯着容隐瞧了。
“呀,阿蛋的眼睛是琥珀色的。”衛離驚奇道。
誰知阿蛋聽後,竟在容隐懷中撲通了兩下,咧開嘴。
容隐再次看向衛離:“她會笑了。”
衛離道:“奇怪,一般的小孩兒三四個月才會笑呢。”
聽他這樣說,容隐便松了口氣,回道:“你說的,天賦異禀。”
“師兄,你瞧阿蛋的頭發,怎麼是白色的?”衛離又湊近了些,仔細端詳了一陣後放心道,“還好還好,眉毛和睫毛都是黑的。”
容隐再次轉頭,表情未變,可衛離分明讀出一絲不爽的意味兒。果不其然,容隐道:“不管她是何模樣,都是我的女兒。”
“我錯了,師兄我錯了,我說錯話了。”見容隐不看他,衛離無賴地湊近,攬在腰間的那隻手收緊,另一隻手則放到阿蛋臉上,輕輕戳了戳,“對不起,乖女兒,爹爹錯了。你小人有大量,原諒爹爹好不好啊?”
誰知注意力全在容隐身上的阿蛋一蹬腿,直直踹在衛離大臂之上,打的兩人措手不及。再一瞧她的臉,稀疏的眉毛竟像毛蟲般扭來扭去,顯然對他的道歉不買賬。
打擊是接二連三的,繼女兒不愛之後,容隐也發出了一聲短促的笑,赤裸裸的嘲笑!
衛離指責道:“師兄你好偏心啊!”
容隐:“她還小。”
無法,衛離再次看向阿蛋,她張着嘴發出“啊啊”之聲,像是在和容隐對話,可看在衛離眼中,就是在耀武揚威。
“你咿咿呀呀的說些什麼呀?”
阿蛋被他撓地咯咯直笑,混亂中攥住散落手邊的一縷青絲,笑着就要塞入嘴中。容隐眼疾手快,握住她的手,教道:“頭發,不能吃。”
阿蛋閉上了嘴,衛離還嫌不夠:“也不可以拽。”
阿蛋便聽話地放開了,隻睜着大眼睛熱切地瞧着容隐,仿佛在邀功。
将将出生一天,就能聽懂人話還看人下菜碟,真不愧是他的女兒。隻是阿蛋千好萬好,就是有些太有活力了。衛離勸道:“師兄今日不是要協助師叔布置考場麼,眼下天色尚早,不若多睡一會兒。”
容隐搖頭道:“我想多陪陪阿蛋。”
“好,我去做飯。”
衛離掏出許多玩具,轉身進了廚房。不多時,可口的飯菜就上了桌。
“師兄你快吃吧。”衛離接過阿蛋,笑着道,“我來喂她就好。”
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容隐走後,衛離單手抱着阿蛋,邊聽着她咿呀個不停,邊看書。原本,兩個人都做着自己的事兒互不幹擾是極好的,但是阿蛋惱了。她的聲音愈發的高昂,在得到衛離的注視後閉眼哭喊起來。
衛離哄了一陣,仍不見她消停,索性直說了:“小祖宗你不能這麼欺負人啊。你還是個小嬰兒呢,不能一直這麼哭,不然該長不高了。”他掂了掂阿蛋,打着商量道,“爹爹抱你睡覺,成不成?”
阿蛋哭得更兇了,還對他拳腳相加,一點都不把他這個爹放在眼裡。誰讓他是爹呢,衛離妥協道:“好了别嚎了,你演戲也不演地像一些,一滴眼淚都不肯流……”
聽他說完,阿蛋倒是不哭了,可仍吭唧個不停。
“你想讓爹帶着你去找我師兄也行,不過事先說好,到了那兒得由爹爹抱着你,還不能打擾師兄,知道麼?”衛離用手指指背蹭蹭阿蛋的面皮,道,“你要是同意的話,就笑一聲給爹聽聽。”
阿蛋笑了一聲,也隻是一聲,連眼睛都沒彎一下。
這敷衍的模樣那簡直就是衛蕭筱翻版啊!隻是阿蛋現下還小,體力靈力全無,等長大了還不得騎在他頭上拉屎麼?衛離氣道:“随誰不好你随我師父?”
與此同時,癱在搖椅上的衛蕭筱摸了摸發癢的鼻子,從樹蔭下走出,問道:“小隐,布置好了沒?”
容隐應了一聲,放好最後一塊靈石,飛身出了①失了坑。
此坑巨大,天然形成,比之練劍場大了三倍不止。據傳聞言,初暮山曾是一座荒山,直到一塊天外隕石不請自來,大批尋求奇珍異寶的修士紛至沓來。一老道也被此吸引,卻為藤蔓所傷,跌入坑中。坑底有一巨獸,眼似燈籠身如小山,滿口獠牙涎水腥臭,一口便将老道吞入腹中。老道奮死抵抗,以肉身靈魂獻祭,将此巨獸封印,而後羽化成仙。飛天前言:“失了失了!貪欲失了人失了!”,故後世人将此坑命名為失了坑。
“衛蕭筱!”
正站在失了坑邊緣準備往下跳的衛蕭筱頭也不回,無語道:“師兄你又叫我做什麼?”
容蕭羿道:“小隐将将布置好,你别搗亂。”
衛蕭筱道:“我不試試怎麼知道這些法陣有沒有用?”
容蕭羿道:“又不是考你,你到底瞎摻和什麼?”
衛蕭筱道:“我這怎麼叫瞎摻和呢?我們初暮山又不是吃幹飯的,向來敢作敢當,遇到妖魔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眼下放他們一馬,妖魔難道能看在他們是初暮山弟子的份上也放他們一馬麼?”
容蕭羿覺得她說得在理,可又不想讓徒弟的心血白費,便問:“那你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