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轎、骷髅骨架、鬼火施施然離去，兩人正要起身，又忽然聞到一聲哀嚎。

不知是人是妖還是鬼的一道聲音出現，在大紅花轎出現的方向哭喊叫嚷着：“救命啊，别吃我——别吃我——”

閻小六心下一驚，與槐柳對視一眼，朝着那個方向走去。

叫喊着的是個看不清摸樣的男人，男人大腹便便，想來以至中年。此刻那男人一身黝黑，已經缺了一條胳膊，有黑色的液體一滴一滴的從肩膀上往下滴。而在那男子周圍，有着許多正吃着什麼東西的鬼；男子旁邊的地上零零碎碎散落着許多骨頭，有的骨頭已經成了白骨，有的上邊長着肉，有手有腳，分不清是什麼東西的碎屍。

可能什麼的都有！

進山前，閻小六便聽兩座山中間的茶舍的店家說過：“這兩日山裡确實已經有不少人進山了，說是進去尋寶的，還請了不少道長一塊進去。”想必那男子就是其中之一。

一隻鬼吃着吃着，突然扔下手裡的東西，往男人身上爬去。

男人驚叫着往後退卻，可惜惡鬼太多他并沒能逃過一劫，幾息之間便沒了叫喊聲。

與鬼而言，黑夜如白晝，槐柳自然能看清那幾個惡鬼手裡拿着的東西。正因為如此，他才突然感覺到腹中一陣翻滾，再一低頭，看清自己身上沾着的黏糊糊的東西，槐柳一把推開閻小六，轉頭吐了個昏天黑地。

邊吐邊嫌棄地罵道：“這他媽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幽都山裡就沒有點正常的鬼了嘛？”

閻小六心說，“都被關進來幾百上千年了，怎麼可能還正常。”忍着反胃給自己順了順氣。他倒不是被惡鬼給惡心反胃的，而是被槐柳這一吐給弄惡心的。

鬼界另一則謠言——據說肆綠殿殿主生前是某個國家的君王，所以死後眼光極高，吃的用的穿的在鬼界都是上等，而他手底下做事的鬼生前也大多都是非富即貴。

再一看槐柳，閻小六忽然覺得此言非虛。

槐柳吐了好半天，直至胃中的苦水都吐完再也吐不出東西，捂着臉道：“如此不堪的場面，你是如何能看得下去的？”

閻小六歎道：“那我也不能閉上眼啊。”

若是他閉上眼睛，那群惡鬼突然沖過來怎麼辦？槐柳恐怕連一戰之力都沒有。

此情情景，實則在人間早就不知上演了多少遍。災荒年間、或是邊境挑起戰事，食不果腹的流民到處都是，那才是真正的遍地餓殍。這世上，妖食人、鬼食人、連人也會易子而食。又有何事是他看不下去的？

槐柳黑着臉，竟無言反駁。幾柱香後，惡鬼吃飽後散去，留下了一地的骨頭。

閻小六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道：“見多了，你便習慣了。”

誰知，倆人還沒轉身，便有一道嗓音極其尖細的女子聲從倆人身後傳來：“呦，這是哪兒來的兩個小帥哥啊，新進幽都的吧，長得可真好看。”

倆人都吓了一跳，槐柳更是反應過大，一拳砸在了女鬼臉上。那女鬼頓時高呼一聲，鼻血直流。

“你們這是幹嘛呀。”女鬼高聲道：“我不過就是過來跟你們打個招呼，怎麼還能打人呢。”

說着，便哭了起來。

槐柳臉色變了又變，看得出來很是尴尬。

但指望他跟人道歉是不可能的。閻小六隻好連忙上前賠不是道：“抱歉抱歉，是我們的錯，姑娘若是要些賠償，我們也出。”

當鬼的這些時間，閻小六已經習慣了隔三岔五搞砸一些事，道歉的話更是張口就來。

那女鬼頓時止住哭聲，驚呀地道：“我的媽呀，你剛才居然叫我姑娘？我沒聽錯吧？”

這時，閻小六看清楚了她的臉，這哪兒是個姑娘，叫一聲大媽恐怕都不為過。隻是她穿的十分豔麗，不看那張臉真的分辨不出年齡，近看之下臉上的粉合着血迹還在簌簌往下掉。女鬼跟他打着商量，道：“要不你在叫兩聲，你在叫兩聲我就不讓你們賠償了。”

“……”

閻小六實在是叫不出口。

槐柳看完那張臉，朝閻小六翻了個白眼，表情像是在說，你怕不是瞎了。

女鬼見人不理，便撲了上去，努努嘴撒嬌似地說：“公子你就在叫兩聲嘛，人家愛聽。你說你們剛剛這一拳下去，我遭這了多大的罪啊，我這剛做完的臉，恐怕是被你們給毀了。”那女鬼聞了聞閻小六身上的味道，恨不得貼在他身上，邊聞手邊摸上去，道：“公子，你身上的味道好香啊。”

槐柳聞言，身上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恨不得立刻抽出刀把這鬼給殺了。

就是青鬼開的妓院裡，也不曾見過這種奇葩的妖豔貨，讓他多看兩眼都覺得辣眼睛。

那女鬼見人不語，喋喋不休地道：“公子，你怎麼不說話呀，是奴家長得不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