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探究道：“你是怎麼認識克魯澤的？”

“我母親是從大西洋聯邦搬到奧布的難民，是調整者。”感受到蜜納的殺意，伊澄語速飛快：“我在JOSH-A竊取情報時被他認了出來，他跟我說，您可以帶我回奧布！”

“調整者……”蜜納重複這個詞，眼中的殺氣褪去了些，伊澄趁熱打鐵：“蜜納大人，請帶我回去吧！我已經離開家鄉太久了，家族不允許我看望母親。現在奧布正處在危難之中，我身為奧布的子民，隻想保衛家鄉，而非站在敵人之中裡旁觀她陷落。”

蜜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起來吧。”

“謝謝您！”伊澄連忙站起身，背後出了一身冷汗。

蜜納大步走回休息室，對部下說：“走，我們現在回奧布。”

***

奧布的淤能碁呂島已然陷入黑暗，市區除了應急燈外沒有其他光線。附近以輝夜島為基礎橫跨四個島建成的宇宙港倒還燈火通明，時不時便有一艘穿梭艦劃破夜空。流星沒有落地，它們回到天上去了。

曙光社的地下格納庫内。平日裡滿載的機庫隻有出口附近還剩數十台MS，自由與正義也停放在這兒，幾人手上都捧着杯熱咖啡，騰起的白霧為漫漫涼夜帶來一絲暖意。

“……我來之前，紮夫特已經定下了對高雄港的作戰方案。維多利亞一戰成功後，紮夫特不會固守，剩餘兵力都會被派往高雄。”

阿斯蘭的咖啡沒喝幾口，他眼簾低垂地說完這番話，語氣輕描淡寫卻也讓在場所有人猜到最壞的結果——高雄一旦被毀，地球軍對奧布勢在必得，就算奧布能再次成功抵禦地球軍，紮夫特也不會放過奧布的輝夜。

旁邊聽着的瑪琉神情沉重，大天使号乘員無論奧布出身還是地球聯合出身，心情都是同樣的沉郁。

卡嘉莉剛從國防部回來，聽了個結尾，卻知道事實并不像阿斯蘭所說的這樣簡單。維多利亞一戰中，地球軍守軍0生還，就連附近為地球軍提供物資的平民城鎮也被屠戮一空，南非統一機構已經對plant提出抗議，卻還未得到回複。

阿斯蘭也沒把話說全。紮夫特對高雄的作戰計劃也與維多利亞一戰幾乎相同，他們是真奔着“割喉”去的，為了不給地球軍喘|息的機會，紮夫特會把高雄港周圍的所有适合駐軍的地點全部破壞，這個“周圍”包括了數座人口超百萬的城市。

——既然是敵人，殺再多又有什麼好可惜的呢。

“但是，阿斯蘭……”基拉注視着他，開口道：“你還是出現在了這裡。”

阿斯蘭愣了，卡嘉莉會心一笑。

正是因為不認同，所以才想方設法地努力回到正軌。

“好了。”卡嘉莉打破了機庫内沉重的氣氛，說：“還有6小時不到，天亮前下一輪進攻又會到來，都去休息吧。”

地球軍隻給了12小時，此時已經過去一多半。卡嘉莉語氣輕松：“多想無益，我們把當下能做的做好就行。”

本就不多的幾人散去，米莉雅利亞擡手抹了把淚，也轉身要走，倒是迪亞戈混在一群自然人當中，着急忙慌地拉了把人家。

“你……喂，等一下……”

卡嘉莉往他們的方向瞟了一眼，如果不是時機不對，她還挺想看戲的。卡嘉莉走到基拉與阿斯蘭面前，對前者說：“你還是去與父母見一面吧，他們就在曙光社外。”

基拉驚訝萬分，心中又開始感到難過：“他們怎麼還沒撤離？”

卡嘉莉：“你說呢？他們是調整者的父母，本來昨晚就該離開前往宇宙殖民地了。”

基拉眼底幾乎立刻湧上悲傷，卻還是緊咬牙關沒有答應。他要怎麼去面對他們，寄予厚望的兒子注定與他們分道揚镳。

卡嘉莉想到那對中年夫妻哀戚懇求的樣子，眉頭一皺就要開口，沒想到阿斯蘭的聲音先響起。

“趁還有機會，去吧。”阿斯蘭在基拉肩上拍了拍：“有什麼話都對他們說，愛你的人會回答你、理解你的。”

聽了他的話，基拉仿佛終于下定決心，起身朝外走去。

卡嘉莉有些驚訝，她上下打量阿斯蘭，啧道：“不愧是幼馴染？我和拉米亞斯艦長、弗拉格大校都勸過，根本勸不動，到了你這兒兩句話搞定了。”

阿斯蘭無奈笑笑：“猜的而已……他同父母挺親近的，現在大約是自己跟自己鬧别扭。”

阿斯蘭說的是基拉，卡嘉莉卻從他的話中聽出了别的意思。想到阿斯蘭那位鐵血議長父親，卡嘉莉脫口道：“你跟薩拉議長關系不好麼？”

阿斯蘭明顯卡殼了下，卡嘉莉也反應了過來，連忙說：“抱歉啊不是故意的，一不小心就問出來了。”

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明擺着已經認定他和他父親關系并不好。阿斯蘭無奈扶額，不過倒沒什麼可隐瞞的，他斟酌措辭，慢慢說道：“從我小時候開始，父親就一直很忙，也很嚴肅。比起親近，更多是尊敬吧。”

卡嘉莉心裡嘀咕，烏茲米也很忙很嚴肅，但和她還是很親近的呀。

阿斯蘭似乎看出了她在腹诽什麼，補充道：“調整者與父母的關系大概與自然人不同。孩子不僅僅是生命的延續，更是被寄予厚望。尤其是基拉那樣的第一代調整者，我們的父母或多或少都想通過孩子實現他們所不能達到的願望。”

父母的願望強加在孩子身上這合理嗎？卡嘉莉這次終于把心聲藏好了，沒說出來。她想到阿斯蘭眼下的境況，不由問道：“那你後面怎麼辦？擅自行動介入戰争，奧布又不會如你所願加入plant，你還待在這兒不回去報告加謝罪……”

“我沒事的。”阿斯蘭笑了笑，“現在回去承認自己不僅追丢了自由還擅自幫助奧布，不就半途而廢了麼？至少也要等到奧布這件事結束。”

卡嘉莉有些好笑：“萬一被捉回去上軍事法庭你這是要被打靶的吧？”

“……确實有可能。”阿斯蘭居然認真思考了下：“不，應該說薩拉議長不會徇私。”意思是隻會比槍決更慘。

聞言，卡嘉莉神色微妙，搖搖頭：“那你還是别回去了。我麾下正好缺一個ace駕駛員，你幹脆留下算了。我保你當大佐，還給一支出雲級宇宙艦你指揮……”

“哈哈哈……”阿斯蘭失笑，他指尖摩挲着杯沿，溫柔藏在眼底：“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就拜托你啦……”

整個國家都還籠罩在黑夜裡，黎明看似遙不可及。還留在奧布的守軍卻都已知曉，這個國家的明天不會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