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知道她們已經分道揚镳，但看到對方現在做出的決定，瑪琉仍感到難以言說的痛楚，似乎與現在陷入兩難的巴基露露感同身受。

瑪琉忍住淚意，說：“請避免打到那些船，他們已經沒有戰鬥能力了。”

大天使号乘員都是同樣的心情複雜：“我們明白的。”

大天使号能手下留情，異端部隊和初号機可不會，尤其是卡嘉莉。宇宙中的戰鬥與地面不同，再大的爆炸聲也傳不到駕駛艙内，連沖擊波都沒有，因此看着自己手下被破壞的機體并沒有多少實感。

她仿佛能理解那些紮夫特了，如果每次擊墜都不過是相似的場景和堆積的數字，人類要不了多久就會習慣，對生命的逝去毫無感覺。

不過動不了的敵艦也有用處。初号機的推進力很差，不僅比不上飛行特化機體強奪，還很容易被主天使号的反MS導彈抓住。卡嘉莉操控機體擦着一艘已經無法反抗的地球軍軍艦閃過，主天使号密集的光束果然停了一瞬，強奪很快追了過來，毫無顧忌地對着初号機藏身的友軍軍艦就是一炮。

艦體炸開，深紫色的機體從火光後飛出，斬艦刀與強奪的鈎爪撞在一起，有着兩把短光束刀的鈎爪擋不住斬艦刀，被斬開。機師迅速後撤，這才沒造成更大損失。

當初号機與強奪糾纏的時候，另外a兩架異端已經逼近主天使号。阿茲埃爾吓得大叫：“不要再管那些船了，拿來當盾牌都好，MS部隊都在幹什麼！”

地球軍的MS部隊已從最開始的鋪天蓋地變成現在的魚潰鳥散，還能成建制一起活動的隻有阿茲埃爾自己帶來的部隊，但就這麼一點人也被分配到了MA部隊和保護創世紀a上，此時能騰出手來保護母艦的隻有普通自然人。

主天使号艦橋響起被鎖定的警報聲，對面大天使号已經開啟主炮Gottfried，實體彈磁軌炮就緒，從廢棄艦體上方瞄準了主天使号。

阿茲埃爾的聲音因恐懼而尖銳：“艦首沉下去！快啊！”他們面前就是友軍無法移動的艦體，隻要能躲到那之後……

巴基露露厲聲道：“不可以！本艦躲避，杜爾蘭号就會被擊中！”

現在主天使号與杜爾蘭号幾乎兩點一線，大天使号不僅瞄準了他們，更瞄準了他們身後的旗艦。

巴基露露：“艦身水平向右翻轉30度，避開艦橋——”

轟隆一聲，主天使号劇烈震動，艦橋内刺耳的警報聲接連響起。左舷的主炮羅安格林被擊中了。光束沒能擊穿積層裝甲，但實體破甲彈把陽電子炮連帶左側MS彈射口一并摧毀。

但也是因為主天使号為杜爾蘭号争取了時間，放出和平締造者隊後，杜爾蘭号開始撤離。

卡嘉莉看着那一大片烏泱泱的MA部隊頗感棘手，她一邊躲避強奪的追擊，一邊在通訊中喊道：“紮夫特還沒反應嗎？！”

西蒙茲回答：“說是增援已經趕來了！”

話音未落，三艘納斯卡級已朝這邊駛來，周圍跟随的MS并不多，隻能用光束與飛彈攔截MA。其中一艘納斯卡級上，裁決天使身後連接着電纜，肩上裁決之槍的發射器已就緒。

尼高爾扣下扳機，攜帶核彈的MA部隊沒能走出多遠，槍型的中子驚跳器剛飛近最前面的核彈，刺目白光便爆發出來，部隊大半都受到波及，隻有零星幾個最後面的MA還在悍不畏死地繼續前進。

“怎麼會……”阿茲埃爾本以為繼續堅持進攻至少能再度打開缺口，卻一下子被剿滅大半。

核彈爆炸的白光映在尼高爾眼底，Ginn已迅速為裁決完成槍體補充，那麼第二發到底該瞄準哪裡……

裁決之槍作為特種兵器，其本身的穿透力比不上光束武器，隻有槍頭材料與斬艦刀相同。這種體量的攻擊落在戰艦上并不能造成多少傷害，除非……

尼高爾擡高槍口，遠遠瞄準最後一艘阿伽門農級——杜爾蘭号。他閉上眼默默祈禱……希望剛才那批就是最後的核彈，并扣下了扳機。

然事不遂人願，中子驚跳器剛沒入杜爾蘭号艦身，下一瞬，這艘龐然大物便在所有人眼中炸開。尼高爾愣愣地看着這一切，耳旁還能聽見通訊中傳來的友軍憤怒的聲音：“果然還有核彈！野蠻卑劣的自然人！”

杜爾蘭号的核爆消耗了紮夫特最後一點耐心，MS小隊怒吼着沖了上去，戰艦也毫無顧忌地朝所有地球軍開炮——誰知道剩下的船上有沒有核彈，自然人不可信任，他們不惜一切代價也要保護plant！

最後的旗艦也沉沒了，該撤退了吧……所有還有一絲理智的人都這麼想。但在主天使号内，阿茲埃爾狀若瘋魔，嘶吼聲聲嘶力竭：“快發射！瞄準阿普裡利烏斯！發射啊！”

巴基露露駭然：“你說目标地點是什麼？！不是要攻擊那個武器嗎——”

自然人的創世紀與調整者的創世紀同時發射，後者賭赢了。月面基地被毀，增援部隊被殲滅。而阿普裡利烏斯卻隻有輕微損傷。

強奪投擲出破碎球，球體被初号機側頭躲過後反手抓住。一個機身的近距離内，強奪瞄準初号機開啟口部相能炮，能量還未噴出，初号機閃電般地探出手，五指緊扣強奪的頭部，背部推進器開到最大，一把将其掼在主天使号已經受損的左舷上。

初号機遠在一般機體之上的肢體力量讓強奪被近身後毫無反抗能力，口部相能炮還是發射了，把主天使号左舷“長腿”徹底炸斷，兩門光束炮報廢，腹下引擎也受到波及，推進力不穩。

在這緊急關頭，主天使号艦橋内卻上演着荒誕的一幕。身為正規軍的艦長要求發射信号彈撤軍，背後操縱這支軍隊的商人卻拔|出手槍，不許軍隊後退一步。

“我還沒輸，這艘船還能為充能争取時間，隻要再來一發，調整者肯定擋不住，隻要再來一次……”

看着阿茲埃爾又哭又笑的模樣，巴基露露被槍指着，竟感覺不到任何恐懼，連憤怒都不剩多少，隻餘諷刺。

“輸了就是輸了，阿茲埃爾理事。如果剛才您的後手瞄準的是紮夫特那個武器，我們還有一戰之力，但是你沒有……”巴基露露很意外自己居然能在這種時刻笑出來：“我軍已經為您的豪賭付出了足夠慘重的代價，發射信号彈，撤退吧。”

“是！”操作員正要按指示行動，槍聲突然響起，操作員慘叫一聲，血珠在空中飄散開來。

“你幹什麼！”

巴基露露朝阿茲埃爾撲去，她抓住阿茲埃爾握槍的手，後者卻接連扣動扳機，子彈在艦橋内飛射，主屏幕也被擊碎。

無重力條件下沒有支點，巴基露露盡力壓制住這個瘋子，喊道：“發射撤軍信号彈！全員棄艦！”

“不許走！”阿茲埃爾怒吼道：“我還沒有輸！你們這些人怎麼就不明白！無論花多少代價，調整者都必須被消滅！”

沒有乘員聽從他的命令，艦橋内所有人都紛紛進入電梯。最後離開的乘員緊張地看着巴基露露，他們的艦長卻對他說：“走吧，去大天使号。把關押在船上的俘虜也帶走，戰争會結束的。”

阿茲埃爾瘋狂喊道：“不——”

流彈擊中了巴基露露腰側，她悶哼一聲，奪下手|槍把它遠遠甩出去。

阿茲埃爾掙脫她的控制，雙手揉抓着自己打理得一絲不苟的頭發，喃喃叫道：“瘋子，都是瘋子……”

艦橋外，初号機扔下被抽幹能量報廢的強奪，猙獰的頭顱轉向艦橋，紅色眼燈窺視着裡面最後的兩個生命。

阿茲埃爾慌忙朝電梯奔去，巴基露露在艦長席旁按下封鎖按鈕，閘門在阿茲埃爾眼前升起，把通向自由的希望截斷。

注視着艦橋内發生的一切，卡嘉莉打開通訊，通過國際救援頻道說：“巴基露露中尉。”

巴基露露一愣：“是你……”

從大天使号上短短半個月相處，到奧布領海外卡嘉莉做主保下大天使号，兩人的交流并不多，巴基露露甚至對身為奧布軍的卡嘉莉頗有防備。

卡嘉莉：“戰後，地球軍會需要您這樣的人才。”

巴基露露聽懂了她的意思，卻輕輕搖頭道：“開槍吧，至少讓我死得像個軍人。”

與她的平靜相反，阿茲埃爾正瘋狂地砸閘門，口中發出難以分辨的嚎叫。

“是麼……”卡嘉莉心下歎息，這或許就是這個時代的軍人的末路。生不逢時，隻有死亡幫他們能保留内心的信念。

初号機的斬艦刀自下而上切入主天使号艦橋，高熱的光束刀鋒将一切與之解除的物體盡數汽化。

兩艘母艦都沉沒，剩下的納爾遜級戰艦、護衛艦等等在紮夫特的攻擊中撐不了多久。卡嘉莉駕駛初号機返航，與草薙号、大天使号接上通訊，問道：“剛才攻擊plant的光束是怎麼回事？紮夫特的光束的攻擊目标又是哪？”

這次回答她的是永恒号，巴爾特菲爾德臉色很不好看：“地球軍月面基地被摧毀，落在plant的光束則被拉克絲擋了下來，但我們現在聯系不上她，不知道她那邊怎麼樣了。雅金杜維看樣子也沒有對創世紀a作出反應。”

這隻是其中一面，另一面是……剛才有一小部分紮夫特機體被同胞發出的光束吞沒了，其中甚至包括一艘納斯卡級母艦，雅金杜維内可能已經陷入混亂。

巴爾特菲爾德：“無論是創世紀還是創世紀a，都必須盡快壓制，不能再讓它們發射。”

瑪琉心急如焚：“可是我們現在的戰力……強襲被擊破了，自由和正義都聯系不上，先不說創世紀a，我們怎麼突破雅金杜維防線攻擊到創世紀？”

奇薩卡也說：“異端部隊必須補給了，短時間内不能出戰。”

西蒙茲分析道：“創世紀a的充能很有可能比創世紀快得多，前提是他們在沒有主帥命令的情況下還會發射。”

這幾乎沒有疑問，地球軍……藍色波斯菊的瘋狂有目共睹。

卡嘉莉沉思，看了眼還算充裕的能量盤，最終還是沒有返回草薙号，決定道：“把剛才的觀測數據發給我，我去找創世紀a。大天使号三艦都去雅金杜維那邊吧，拜托了。”

聽了這話，一向不同意主帥上前線的幾位艦長都沒反對。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他們的戰力已經不能再分割。

巴爾特菲爾德率先鄭重道：“拜托你了，卡嘉莉·尤拉·阿斯哈。”

瑪琉與奇薩卡等人說：“請千萬小心。”

卡嘉莉倒看得開，反過來寬慰幾人：“放心吧，阿斯蘭他們說不定已經在阻止創世紀了。”

初号機額外加裝的推進背包噴出一道流火般的光芒，推動機體飛速遠離。

卡嘉莉剛離開，三艦接到了來自主天使号撤離艦體的通訊。

巴爾特菲爾德驚訝地看着屏幕中出現的面孔，奧森·懷特面色憔悴，堅持道：“請幫我聯系雅金杜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