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看着宇宙,有種‘人類真是渺小’的感覺。”
幾個小時前,他們牽着手從機庫溜出來,在宇宙港空無一人的觀景台上,遙望深空。
來自地球的弱小生物,吃下智慧的果實,許下宏偉願望,向目力也無法觸及的遠方進發。其後人站在群星之前,望着這浩瀚宇宙,不禁發問——
“我們到底為什麼……來到了這裡……”
明明在地球上庸庸碌碌也能過完一生,短短百年不過須臾,安穩快樂難道不比危機險境更符合人的生物本能?為什麼一代又一代的人類都選擇向未知伸出手去。
“因為‘遇見’……”
“遇見?”
“無論是人與人的相遇,又或是與未知事物的相遇,确實并不都是令人愉快的,但隻要其中有好的可能性存在,想必人類便不會停止追尋……”
每一次遇見都是改變的契機,人會因此而興奮,也會因此而惶恐。誰都不知道接下來的遇見是新的連結……還是失去。
拉克絲忽然感覺肩上一重,腰也被環緊了。
“基拉?”
基拉頭埋在她相對纖細的肩窩裡,拉克絲試探地伸手撫上他後背,基拉也張開手臂将她緊緊擁入懷中,仿佛要将骨血也一并相融。
與動辄數十公裡長的殖民星相比,兩個人再渺小不過。冰冷虛無的黑暗中,唯有這具身軀能感受到的溫暖才是真實。擁抱在一起,未來如何也不需要再憂慮,隻知道重要的人就存在于此時此刻。
“我……不需要再‘遇見’……”
聽到基拉悶悶地說,拉克絲愣住了。
基拉:“我可以不要‘追尋’,不需要那些‘可能性’。如果‘失去’是無法避免的,那麼至少……”
……至少讓他保護好這一個人。
人們總認為,自己付出了一些東西,就一定會有所收獲,但現實卻毫不留情地譏笑道——看看你的四周,你以為這是什麼地方,你以為一切都會如你所願?
福音被斬成兩段的機體在他眼前炸開,真空的宇宙傳達不了聲音,現在更是連溫度也失去了。混沌的意識中仿佛有無數噪雜聲音在質問、怒吼、哭嚎,但現實卻是截然不同的安靜,耳畔隻有自己的心跳聲。
為什麼我來到了這裡……我的存在到底有什麼意義?
看到自由停頓不動的樣子,克魯澤知道自己戳中了這最強調整者的痛處,快意難當:“怎麼,你不會還對她許下過什麼承諾吧?做不到的事,承諾又有什麼用呢?徒增失望罷了。”
基拉渾身一顫。
事實卻是,在他許下保護的承諾後,拉克絲說:“不,如果可以選擇的話,請一定要保重自己。”
她朝他笑道:“我也會保護好自己的,所以,基拉一定要回到我身邊啊。”
神意放出十一支龍騎兵,共43門光束炮将自由牢牢鎖定在内,伴随着克魯澤惡毒的話語:“她在地獄還不知會如何怨恨你呢,因為你的無能,她才會沒命!明明是最強調整者,卻什麼都做不到!”
趁他精神崩潰,一舉擊墜他!克魯澤想道,這樣一來,對面的棋手與最強的棋子都死了,再沒有人能扭轉局面。
他忍不住地想要大笑,光束的牢籠中,剛才已經放棄抵抗的獵物卻突然動了起來,它任由機體周身被光束擦出焦黑的痕迹,拔出光劍沖向神意。
克魯澤迅速讓開,龍騎兵調整角度再次齊射,神意肩上的審判式光束步|槍也開始瞄準。但自由卻一反剛才勉強逃離龍騎兵圍堵的狀态,閃避速度快得眼睛都追不上,更别提依靠量子通信控制的龍騎兵。
克魯澤緊盯着屏幕中的機體,口中譏諷道:“怎麼,認清現實、不繼續扮演聖人了?”
回答他的,是基拉顫抖的聲音:“現實是殘酷的,我已經知道了……可是你……隻有你……人類并非你所說的那樣,隻是你不允許他人做出好的選擇,是你把他們推到互相殘殺的地步!”
克魯澤冷笑:“我不過是給了他們工具罷了,是他們有了武器就忍不住要開槍啊,這就是人的本性!”
“不!不是這樣的!”基拉怒吼着,機體迎着審判式步|槍足以擊穿MS盾牌的光束而上,在自由高達的盾牌被徹底擊毀的瞬間甩了出去,與瞄準自己的龍騎兵一齊炸開。
“你說我和你是同一夢想的産物,不該存在的罪證……确實,你是對的,如果我們不曾存在,這個世界或許會比現在好上許多。”
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沒有開端就不會有惡果。
自由持光劍朝神意刺去,後者閃避不及,用手中體積巨大的步|槍擋了一下,連帶右手也被削了下來。
基拉感覺自己從未如此冷靜,也從未如此絕望:“今天就算死在這裡,我也會把你也帶走。”
***
早在兩個創世紀開火之前,大天使号與草薙号一前一後夾擊主天使号,後者被一群殘兵敗将環繞着,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反擊能力。
巴基露露紮實的宇宙戰基礎和瑪琉作為技術官的差距再次顯現,前者利用戰艦殘骸、星體鄧障礙物阻擋大天使号前進的路線,同時命令禁斷、強奪、災厄三機騷擾作戰。穆·弗拉格駕駛的強襲被神意擊破,自由失去聯系,暴風遲遲不歸,大天使号竟一時間不得寸進。
沒有大天使号給壓力,草薙号火力再猛也奈何不了已集結完畢的地球軍。而就在此時,堵在地球軍側後方的草薙号監測到地球軍的MA部隊再次有了動靜,核部隊從最後一艘阿伽門農級母艦上蜂擁而出。
卡嘉莉在草薙号機庫等待補給,聽到通知後說:“嘗試聯系波亞茲,把情報同步給紮夫特。我們戰力不足,隻能讓他們來。”
現在紮夫特還在各自作戰,跟地球軍MS殘兵糾纏,顯然指揮官并不在意這一塊的戰況。
草薙号艦橋應下了,西蒙茲又問:“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去阻斷地球軍的增援?”
卡嘉莉一邊跳進初号機駕駛艙,一邊回答:“阻斷增援沒有意義,得把罪魁禍首抓住。”
看樣子,阿斯蘭他爸還會打第二發創世紀,地球軍月面基地連帶增援部隊肯定是保不住的。但隻要阿茲埃爾還沒死,地球軍的攻擊就不會停止。沒了月面基地,地球軍也能從地球源源不斷地送部隊上來。
“異端部隊随我出擊!草薙号遠程掩護。”卡嘉莉下令道,對通訊屏中那群年輕的面孔說道:“這次沒有正義護航,你們小心别被擊墜了哦。”
“是——/知道啦~”
通訊裡傳來女孩子們三三兩兩的應和聲,還有大膽的打趣道:“卡嘉莉小姐也要小心哦,别等阿斯蘭先生回來了,責怪我們沒保護好您呢。”
卡嘉莉笑罵:“滾!”
開玩笑是一回事,等重新進入戰場,任誰的心情都好不起來。初号機沿着散落在附近的星體航行,遠遠地看見紮夫特MS追殺零散在戰場中的地球軍,卡嘉莉心裡倒有種異樣的平靜。
哪怕知道這是不對的,可對于本土被地球軍攻擊的奧布來說,談人道主義又有什麼用,還嫌自己不夠慘麼?想來異端部隊年輕的駕駛員們也是一樣,手指放在扳機上,不去擊殺失去戰意的地球軍已是最後的克制。
“那艘阿伽門農級應該是最後的旗艦。朱莉和阿薩奇跟我一隊,其他人去把那艘阿伽門農級拿下。注意盡量遠離核部隊,卷進核爆不是鬧着玩的。”
“是!”
很快,主天使号收到了旗艦杜爾蘭号被攻擊的通訊,沙紮蘭德上校請求支援。
巴基露露正要把禁斷三機派過去,一向重視核部隊的阿茲埃爾卻一反常态,要求道:“不行!強奪去支援就可以了,大不了這艘船也去支援,禁斷與災厄另有任務。”
巴基露露反對道:“不行!本艦必須保持位置掩護友軍,什麼任務需要禁斷和災厄一起執行?”強奪是三機中最不适合宇宙戰的機體,沒有禁斷和災厄的掩護,強奪能發揮的作用十分有限。
她的話讓阿茲埃爾愈發暴躁:“你真的很煩啊!直接聽從命令對你來說那麼難嗎?!”
巴基露露也頗感憤怒:“我作為軍人,聽從長官的命令是應該的,但不是聽從你的命令!”
阿茲埃爾吼道:“連你的長官都要聽我的,區區一個艦長,你算什麼東西!”
這就是地球軍的現實,主導這場戰争的不是司令部,不是聯合政府,而是藍色波斯菊。
阿茲埃爾的話讓巴基露露怔了一下,但她很快繼續道:“你不是想要獲勝麼?如果等不到補給,最後一批和平締造者隊也被擊墜,我們就隻能投降了!”
這話比一味反對有用,可阿茲埃爾顯然不是理智的軍人,他的貪婪超乎巴基露露的想象。阿茲埃爾沒有思考多久,命令道:“不要再掩護那群廢物了,本艦直接去保護杜爾蘭号。”
巴基露露深感不妙:“那禁斷和災厄呢?”
“你不要管那麼多!”阿茲埃爾已經通過内部頻道越過艦橋給了兩機指示,禁斷與災厄脫離戰場,同時他也收到了創世紀a即将充能完畢的回報。等待的緊張感令阿茲埃爾放在按鍵上的手都在顫抖。
見此,巴基露露明白阿茲埃爾肯定有其他作戰計劃沒有告知自己,可她又不能逼這個人說。而且,大天使号身側十幾艘艦體全都裝滿了傷員,不能戰鬥。一句輕巧的不要再掩護,死去的将是多少友軍……
阿茲埃爾見她仍沒有動作,威脅道:“快點下令啊!你不是軍人嗎?難道你想就這麼輸掉?!”
在他們對峙時,一架護航的強襲短劍就在艦橋旁被擊中,主屏幕中映出MS爆炸的白芒。CIC頂着壓力開口道:“發現敵機,是擊沉華盛頓号的不明MS,還有兩架異端。大天使号也在接近中!”
在艦橋乘員們都煎熬地等待中,巴基露露終于還是坐回了艦長位,下令道:“本艦掉頭,保護杜爾蘭号。強奪和MS部隊将那三機攔住。還能動的盾艦護衛艦保護納爾遜級,發射反光束爆雷,掩護撤退。”
阿茲埃爾不滿道:“不是說了嗎?不用管他們。”
巴基露露瞥了他一眼,說:“友軍能最大程度地保存下來,您的計劃也能更順利。”
阿茲埃爾嘁了一聲,沒再反對。在場所有人都以為他的目标是擊破雅金杜維後面的那個巨型光束武器,但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事情絕不可能這麼簡單的結束。
見主天使号放棄保護已失去戰力的地球軍艦體,大天使号上,瑪琉神色複雜。一場戰争中,勝利永遠是第一位,娜塔爾·巴基露露也因此與她發生過争執,認為一艘戰艦需要的是毫不留情果斷執行命令的艦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