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待遇從俘虜躍升為軟禁。早餐的煎蛋培根吐司居然還是奧布首長代表親自端到他房裡的，要是換個人早受寵若驚，就他還能心安理得地坐在床邊往烤好的吐司上抹果醬。
也不是完全的心安理得，少年偷瞄了眼卡嘉莉，他昨晚還有些話沒說……
卡嘉莉敏銳地注意到了：“怎麼？”
“沒什麼沒什麼！”少年趕緊收回視線，眼觀鼻鼻觀心安靜吃早餐。
“哼。”卡嘉莉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态度來面對少年比較好，正如她不知道怎麼處理她與阿斯蘭之間的事。
“我讓軍醫準備了一份污染過的樣本，應該能應付拉克絲那邊幾天。等回到地球再随便找個奧布人的基因樣本給他們，說之前的樣本因為設備不夠好保存不當所以失效。”
少年聽得連連點頭，嘴裡塞滿了煎蛋培根。
卡嘉莉繼續道：“在這期間，你就說你是個來自奧布的第二代調整者，跑來阿爾戈純粹是胡鬧，想證明自己。無論是誰問你都咬死這個答案。”
少年咽下口中的早餐，提問：“需不需要我指認誰？”
卡嘉莉愣了下，随後氣笑了：“安心吃你的早餐去吧，這事不用你管。”
她倒不意外少年會察覺什麼，雖然從少年的叙述中，他其實隻知道幾件大事，對其中細節一無所知。但好歹也是政治家族出身，該有的敏銳并不少。
——奧布内部有身居高位的調整者在給同為調整者的低層開後門。
卡嘉莉原本隻是有所懷疑，阿斯蘭提供的證據反而證實了确有其事。
“駐軍的食品采購不在紮夫特糧食管理範圍内，由各隊隊長全權負責。隻一項乳制品，如果從歐亞聯邦購買，單價低于市場價20%。但是赫加隊一直從奧布購買，哪怕質量比不上歐亞聯邦的産品，單價還高。”
阿斯蘭蹙眉：“我一開始不明白他為什麼執着于此，直到發現了赫加隊最近整備員的頻繁更換。每個月都有整備員被調回plant，再以人手不足為由從阿爾戈當地招募調整者作為臨時整備員。”
卡嘉莉歎了口氣：“然後這些臨時員工全部都是奧布的調整者？”
阿斯蘭：“是的。”
這是人口走私。自上次大戰後，奧布逐漸收緊了人口流動政策，不希望人才外流。與此同時plant新建起數座殖民星，宇宙探索也回到正軌，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
與其留在地面上受自然人歧視、奴役，不如追随同胞的腳步來到宇宙中。這是許多生活在地球的調整者自然而然的想法。
問題還不止是人口走私，上面的調整者對部下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低層的調整者更是放任同胞謀私利，互相包庇，隻要對方也是調整者就不多過問。就卡嘉莉查到的情況來看，曙光社也有着同樣的歪風邪氣，尤其是底層，不難解釋為什麼少年能輕易混入其中。
想到那個少年，阿斯蘭不由問道：“那個‘希爾達·霍普’，你們問出什麼東西來了嗎？”
卡嘉莉正喝着咖啡，聞言半口咖啡卡在嗓子眼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嗆出一震驚天大咳。
“你沒事吧！”阿斯蘭吓了一跳，心疼地趕緊過來幫她拍背，又怕她咳嗽中打翻咖啡順手也把杯子拿走了，“抱歉，我問的不是時候。”
卡嘉莉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無力地擺手表示自己嗆到跟他沒關系——才怪！還什麼“希爾達”……希爾達是他妹妹的名字！是希爾妲！他的名字是……
卡嘉莉憋紅了臉，擠出一句：“沒問出什麼來，隻能先關着。”
說完她還覺得手裡缺了什麼，趕緊從阿斯蘭手中把自己的咖啡搶回來，借喝咖啡的姿勢拿杯子擋住臉，仿佛這就能緩解心虛。
阿斯蘭愣了下，空了的手還下意識地握了握：“啊……嗯。”
好不容易送走早早上門的阿斯蘭，卡嘉莉扭頭走進少年的房間，黑着一張臉：“早餐吃完沒！快點吃我好把餐盤拿出去！”
少年還在悠哉遊哉地往紅茶裡兌牛奶和糖漿，完全沒有身為俘虜該有的緊迫感，看見她回來立刻開口道：“媽媽我還想起了一件事！剛才忘記說了，在‘1月1日‘由中立國互助聯盟舉行的晚宴中，有個大西洋聯邦的人被槍殺，拉克絲姨姨也受到了襲擊，整件事被認定成plant的自爆作戰。”
與說話内容不符的是，少年樂觀道：“不過現在提前知道了，槍殺和襲擊什麼的也能避免吧？隻要不開那個晚宴？”
卡嘉莉：“……”她一時間竟不知是該吐槽少年對自己和拉克絲的稱呼好還是吐槽少年太過天真對又或是對她的能力過分信任……
“……媽媽？”在少年茫然的視線中，卡嘉莉閉着眼用力捏鼻梁，一陣運氣後終于開口道：“大西洋聯邦死的是什麼人？”
少年回憶道：“似乎是個明星，女性。其他就不知道了。”
“唔。”卡嘉莉直接拿出便攜終端開始調名單，少年見她眉頭蹙起也逐漸明白事情可能沒那麼簡單。不過他還是抱着希望問道：“出了這麼大的事，阿爾戈内部應該已經排查過很多次、沒有别的危險了吧？”
“怎麼可能。”卡嘉莉眼睛都沒擡，一邊浏覽大西洋聯邦來使的名單一邊哼道：“沒有危險就創造危險，沒人襲擊自己就殺個自己人碰瓷敵人，這麼簡單的戰術，誰都能用。”
少年神色震驚，半天沒能說出話來，卡嘉莉毫無知覺地繼續說：“就比如拉克絲，你以為想殺她的人都來自地球？自家的精神領袖死了，那當然是敵人幹的好事啊，這麼好的借口不用來發動戰争還能用來幹嘛。不然為什麼拉克絲在plant都護衛隊不離身呢……”
說着說着，卡嘉莉終于從名單中擡頭，一眼就看到了臉色慘白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