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絲失蹤了。
準确來說,是被綁架了。動手的人是傭兵組織,背後站着羅德·吉布利路。後者明面上的身份是繼阿茲拉埃爾之後的藍色波斯菊盟主。
基拉從回艦、下機,再趕到拉克絲被綁走的地點——左舷逃生艦,他不知道自己這一路是什麼表情,也聽不清耳邊衆人的争吵、安慰的話語。仿佛靈魂随着拉克絲被抽空了,理智在傾斜的懸崖邊緣,岌岌可危。
先一步趕到的卡嘉莉努力保持冷靜,指揮乘員調監控、封鎖右舷、搜查艦内、通知密涅瓦……然後向永恒号,或者說拉克絲的衛隊借了兩個人,讓他們把她帶上永恒号的一衆奧布人的其中幾個帶走,分開單獨關在永恒号的監獄裡。
全程她都不敢看向基拉,也不敢對他說話或安慰。胸中難以遏制的怒火是一方面,卡嘉莉同時也在恐懼着……她害怕自己會從基拉臉上看到對自己的失望。
但這一刻終要到來。
基拉已經在逃生艦狹小的艙内站了許久,面前的一排座椅在入侵者開槍威懾時被打穿,留下一串黑洞洞的彈孔。他的手指從彈孔上撫過,雖然沒有血迹,但也能想象到當時的情形。
卡嘉莉已經處理好了一切,躊躇許久,終于還是揮開其他人,向基拉走去。
她在基拉身後站定,深吸一口氣:“……基拉?”
還好,基拉沒有無視她的呼喚,慢慢轉過身來。
卡嘉莉注意到他雙眼有些充血,表情緊繃,但至少還算得上平靜。
卡嘉莉斟酌着說:“我們和密涅瓦讨論過了這次……事件的始末,我和庫拉迪斯艦長都認為,對方是有備而來。被俘虜的人也招供了,他們和搶走深淵的不是一路。吉布利路給傭兵的命令是……活捉我,但是……結果……”
想到自己“好運地”撞上蜜納,而拉克絲現在還生死不明,卡嘉莉說不下去了,隻能暫時忽略這個:“另一撥人是曾經在阿爾戈上出現過的plant調整者,目标是報複克萊因派。他們的行動理念與當年薩拉議長領導的強硬派差不多,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自稱是繼承薩拉議長遺志的‘真正的紮夫特’。”
“吉布利路的行動……我們有所預料,但是沒想到,那些調整者會主動與傭兵合作,還用了海市蜃樓技術,所以才打得我們措手不及。”
“據那些被俘虜的傭兵說,與他們合作的還有一個獨行的雇傭兵,也就是與你交手過的那台機體。它曾經是歐亞聯邦秘密開發的特殊MS,叫亥伯龍,駕駛員的信息我們查不到。”
由于緊張和心虛,卡嘉莉自己也沒發現自己的語速越來越快:“那些傭兵本想讓亥伯龍先出手,拖住你至少10分鐘以上,這樣他們的母艦和……綁走拉克絲的艦艇都能全身而退。那些調整者也是,他們的目标是新機體深淵、蓋亞和脈沖,後來看到自由被拖住就想更進一步擊墜永恒号,卻沒想到……”
已經有所準備的卡嘉莉沒想到敵人如此來勢洶洶,而敵人也沒想到,駕駛員死的死傷的傷、精銳機體還不能出動的新艦密涅瓦仍守住了永恒号,而亥伯龍的提前脫離也破壞了他們計劃的最後一環。
其實都是意外、巧合。攻守雙方都是有備而來,同時雙方的計劃也在明裡暗裡地主動或被動地打破、重構。
海市蜃樓系統是第一個意外,斯特勞的叛變是第二個意外,這兩個意外立即讓兩艦陷入難以扭轉的劣勢。而利用弟弟的身份混入雇傭兵中的蜜納、失去戰意提前離開的亥伯龍則成了敵人的意外,自由提前返回、加上福音的出擊,令永恒号得已幸存。
但是,戰鬥結束後再說這些都無濟于事。卡嘉莉作為目前奧布的實際掌權者不能死也不能失蹤,拉克絲作為plant一直以來的精神象征和未來的議長也不能出任何意外。
所以看似存活下來,其實是他們輸了啊……卡嘉莉内心如墜冰窟,面對着基拉,她移開了視線,沒辦法再說下去。
“對不起……基拉。”卡嘉莉閉上眼睛,“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
“……不要把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卡嘉莉。”
“……诶?”卡嘉莉睜開眼睛。
基拉走上前,擡手拍了拍卡嘉莉的肩膀,聲音仍維持着一貫的平靜和溫和:“如果我再強一點,或是看穿了對方的戰術、抓緊時間趕回來,拉克絲也不會被抓走。”
卡嘉莉說不出話來,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拳。
基拉似乎在思考着什麼,眼中閃動着異樣的光:“本來……我有很多細節想問、想确定。但是現在……”
剛才卡嘉莉處理現場和指揮人事的時候他一直聽着,該聽或不該聽的細節他都聽到了。“讓那小子駕駛福音出擊是拉克絲的主意?”、“本來我們可以追上去的,但是……西蒙茲說他們擄走了拉克絲大人”、“他們本來還想把我們一起抓走”……等等。
基拉知道,拉克絲一定是發現了什麼,卻又找不到合适的時機留下信息,所以才把福音托付給那個少年。而卡嘉莉也隐瞞了很多東西,她身在plant的軍艦裡,自身難保的同時卻還要清理自己的手下。
基拉看着卡嘉莉,頓了頓才再度開口:“為政者……一定要這樣嗎?”
為政者,一定要以身犯險嗎?一定要藏着無數秘密、藏起苦悶和傷痛,隻展露自己強大、冷靜、機敏的一面。永遠孤獨,永遠拒絕,永不言敗?
他後悔了。在阿爾戈上,當拉克絲受傷的時候,他應該說:請再多依賴我一點吧……讓我替你承受,我能為你做得更多。
卡嘉莉一愣,基拉沒有等她回答,擦着她的肩膀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