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絲感覺自己似乎在做夢，夢裡幾經颠簸，終于在一片失重感中到達目的地，落在一張并不如何舒适的床上。

“你醒了？拉克絲？”

她努力睜開眼睛，思維仍是混沌的，視線也難以聚焦。

“你是……？”

對方似乎正緊握着她的左手，坐在床邊看着她，急切地說：“是我呀，卡嘉莉！”

“……卡嘉莉？”

拉克絲試圖回憶自己昏迷之前的經過，但混亂的大腦并沒能給她一個答案。

眼前視野終于慢慢清晰，卡嘉莉正坐在她的床邊，入眼的房間似乎是……永恒号的醫務室？

卡嘉莉見她醒來，松了口氣：“終于醒了。拉克絲，你已經昏迷了快三天，再不醒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拉克絲本能地感到一絲異樣，可是又說不出口，大腦也像是宕機了似的無法處理異常的信息，隻能順着對方的話思考。

卡嘉莉看上去疲憊又焦急：“防禦系統出問題了，我們在最終測試中發現它底層邏輯不通，必須重新開始！”

拉克絲緩慢地重複她的話：“重新……開始……？”

卡嘉莉緊握着她的手：“是的，協議缺失了一部分，曙光社的工程師都沒辦法修改它。拉克絲，防禦系統是你設計的，你能幫我重寫協議嗎？”

“重寫協議？”拉克絲感覺腦子裡全是protocol這個單詞，她閉上眼睛，試圖把這些莫名出現在她思維中的東西清理出去。

當她再度睜開眼睛，她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台電腦前，雙手放在鍵盤上，屏幕中是一片漆黑，隻有光标在閃爍。

卡嘉莉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協議，protocols。自主防禦系統的協議，你記得的。”

拉克絲絞盡腦汁，仍舊回憶不起任何關于協議的信息。

“你……卡嘉莉，你在說什麼？”拉克絲擡手捂住額頭，思維的混亂帶來了身體的不适，她腦仁隐隐作痛。

卡嘉莉：“那你還記得代碼嗎？任何代碼。”

拉克絲終于從亂成毛線團的腦中抓住了一根線頭：“代碼……你為什麼……為什麼不去找……”

有關代碼，為什麼不去找基拉或阿斯蘭，而要找她？這個念頭剛被抓住就重新隐沒在翻湧的腦海中。

在她身後，卡嘉莉仍在發問：“那密碼、密文、暗号？拉克絲，那條最重要的暗号就是答案！”

拉克絲隻感到頭痛欲裂，記憶被她自己不停地翻找，從模糊的現在一頁頁向前。

記憶的書頁翻得飛快，她已經很久不用什麼密文暗碼了，畢竟太簡單的攔不住任何人，太難的她也不需要自己掌握，自有别人替她操心，她隻需要扮演好分析決策的角色，提供答案即可。

提供答案……

“快！回答我！”

回憶終于停在某一頁上，拉克絲看着眼前的電腦屏幕，屏幕的反光中隻有她自己的臉，怔愣麻木，身後空無一人……一片空白！

她終于知道哪裡不對勁了。

屏幕中那張熟悉的精緻柔美的臉重獲靈魂，綻放出一抹夢幻般的微笑。

夢境之外，真實的拉克絲也躺在一張病床上，隻是頭上和雙手都戴着傳感器，密密麻麻的線路在一群身穿白大褂的研究員腳下延申。

“有結果了！吉布利路大人！”

懷中抱着一隻黑貓的年輕人大喜過望：“太好了！快輸入給它！”

與白大褂相對的是另一群面對電腦的工程師，其中一位顫抖着手輸入四個字符：2887，再按下回車鍵——

【invalid code】

“怎麼樣？”

年輕人急切地期盼答案，但AI拒絕了他，用無機質的聲音說：“無效代碼。”

夢外，有人勃然大怒，夢裡，拉克絲閉眼再睜開時，自己又回到了病床上。

這世上并沒有吐真劑，隻有類似迷幻劑的、令人放松警惕、忍不住把所思所想一吐為快的精神控制類藥物。

拉克絲感覺自己仿佛以同一個姿勢反複醒來了許多次，每次睜開眼睛，看到的都是“卡嘉莉”，問的問題也大同小異，重點在那莫名其妙的“協議”上。

大多數夢境的最後，拉克絲都給出了同樣的回答，四個數字，簡簡單單。有的夢境裡，拉克絲隻是在微笑，無論眼前的“卡嘉莉”表現得多麼着急都沒用。

最後一個夢，藥物濃度超過了調整者能承受的極限。夢中的“卡嘉莉”也變了，表情從欣喜急切，變成無情緒的平靜。

拉克絲已經聽不太清自己被問了什麼問題，也看不太清卡嘉莉的臉，隻能隐約看到她的金色短發。

拉克絲順着腦中所想笑了出來，說：“如果你是真的卡嘉莉，那你一定明白我在說什麼。可如果你不是……那你拿了我的‘答案’也沒有用。”

夢外，已經被AI拒絕了無數次的年輕人氣急敗壞，他的團隊提醒他說：“她很可能已經知道自己在做夢了，再這樣下去，說不定洩露的反而是我們的情報。”

“為什麼會這樣！她不過是一個普通調整者，連紮夫特都不是！”

“可是……連plant最高評議會都彈壓不住拉克絲·克萊因，我們又能怎麼辦……”

“再試！加大藥量，再試一次！”

夢裡，拉克絲又一次從昏迷中醒來，感覺自己仿佛飄在雲端，軀體失去了形狀，隻剩思維在無限延展。

在“卡嘉莉”開口之前，拉克絲忽然擡手制止了對方。

“别問了……你不是卡嘉莉。”

“卡嘉莉”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問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拉克絲很順從地給出了答案：“因為……如果是卡嘉莉，當我昏迷醒來，她一定開口就說……”

“說什麼？”

說什麼？

C.E.71年戰後，她住院了。某天卡嘉莉來看她時她正好午睡醒來，見她睜開眼睛，卡嘉莉開口第一句話就是：“你醒啦？恭喜你！手術很成功！你已經是個男孩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