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絲坐在客房唯一的窗邊，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她……或者說吉布利路的藏身處，似乎就在某個北半球高緯度城市裡。天氣陰沉不見陽光，街角堆積着半融化的污雪，人們還未換下厚重的冬裝，行色匆匆。

窗戶隔音很好，她聽不見外面汽車路過的聲音，隻是偶爾，當行人停下腳步，用一種混合着恐懼與快意的眼神看向天空時，她能感受到窗棱上鑲嵌的玻璃在劇烈震動——那是飛行器幾乎貼着房頂低空飛過時帶來的沖擊。

從城裡低空飛過的……是MS？還是MA？他們要去執行什麼任務？為什麼人們會用那種眼神看擦着自己頭頂飛走的兵器？

拉克絲又注意到，街角的十字路口有塊老舊的大屏幕，以她的角度隻能看到一點失真的色塊，以及幾個停下腳步擡頭看屏幕的行人。

距離永恒号與密涅瓦号遇襲已經過去多久了？迪蘭達爾已經把Logos的情報傳出去了？卡嘉莉那邊呢？還有基拉……他一定很自責吧……

拉克絲垂下眼簾，努力撇開那些會令她無法遏制的産生悔恨與愧疚感的念頭，重新開始思考。

在方才簡短的談話中，吉布利路最後沒能獅子大開口，他隻提出條件——他要整個奧布，包括技術和人。而無論吉布利路的目的真是假，拉克絲也順着他的口吻提出了她的條件——她要整個Plant。

聽到她的要求，吉布利路的臉色變得有意思極了，那張俊秀的臉皮仿佛要不受控制地抽動起來。

“讓我們……另找個合适的時間來談這件事吧……”他略顯僵硬，眼睛盯着拉克絲：“我想……我們都需要付出一點誠意，然後……”

吉布利路從牙縫中擠出聲音：“……才能合作愉快。”

想到這裡，拉克絲嘴角露出細微笑意。她又轉頭看向窗外，越來越多的人們在路口的大屏幕下聚集，臉上卻是滿滿的憤怒與悲哀。

拉克絲饒有興緻地看着這一幕。剛才那些低空飛過城市的飛行器，無論屬于什麼勢力，他們顯然被當地人們寄予厚望。而現在，他們……失敗了？是圍攻Logos成員的秘密堡壘失敗了，還是……？

真有意思，給她安排這樣一個房間。拉克絲缺少血色的手指輕輕撫過窗沿，玻璃是冰冷的，看上去是木制的窗棱摸上去也有着木制品的觸感。當然，沒有能開窗的地方。

她順手拉上窗簾，厚重的遮光刺繡布料立刻把外面的光擋得嚴嚴實實。拉克絲端起桌上的紅茶抿了一口，茶不好也不壞，至少不是碎末茶袋沖泡的，可是它嘗起來有點熟悉……像長時間宇宙航行中儲存的壓縮飲料塊。

永恒号上自然是沒有這種東西的，但卡嘉莉樂于用這種壓縮制品兌奶茶，阿斯哈集團旗下的食品廠也會生産各種壓縮飲料塊，目前也是世界産量第三大但質量和口感最好的宇宙速食制品廠，包攬了阿爾戈上近60%的壓縮食品訂單。

所以……她現在到底在哪呢？一個距離大西洋聯邦首府比較遠、受藍色波斯菊影響較小的城市？還是正在動亂中的歐亞聯邦？亦或者……她根本就還在宇宙中呢？

***

吉布利路回到他的房間，自動門還沒合攏他就一腳踹在沙發上，把看起來需要兩個人才能擡起的單人客座踹飛了，沙發正好砸中牆角的盆栽，綠植被壓扁，培養土灑了一地。

“……為什麼會失敗……她甚至隻是個自然人，隻是個自然人而已……”

吉布利路雙手撐在厚重的辦公桌上，腦中反複回放的仍是卡嘉莉·尤拉·阿斯哈站在台上、仿佛透過直播中的攝像頭看穿了自己的眼神。

他猛地捶了下桌面，拳頭竟然把木頭砸出凹痕：“為什麼會失敗？說啊！你的計算呢？！”

AI無機質的聲音響起：“分析：‘數據庫’資料單一，缺少Plant及奧布的實時情報；結論：……”

不等它說完，吉布利路暴躁地打斷了它：“你的意思是整個藍色波斯菊、Logos、我的情報網和團隊、還有我自己，加起來都比不上他們？！”

AI的電子音顯得異常冷漠：“比較無法進行。如依照自然人和調整者平均智力體力水平進行比較，結論：是。”

吉布利路抓起桌上的水杯朝天花闆的一角扔去，精準地砸碎了一個攝像頭和它的擴音器。

“閉嘴——”他咆哮道，“我給了你那麼多資源！工程團隊都在為你進行‘升級’！你太讓我失望了——”

AI聲音依舊毫無波瀾：“提示：自動支援AI02的設計理念為……”

它又被吉布利路打斷了：“好好好，設計理念是協助二号機的駕駛員進行駕駛活動，并在駕駛員失去戰鬥能力或生命受到威脅時接管MS……”

他一字一頓：“這我都知道！”

“你的‘本體’就在我手上，你‘活’在我的服務器裡！而你的預備機體已經沒了！奧布早就放棄那個燒錢項目了！駕駛員也從沒定下來過！”吉布利路的咆哮聲嘶力竭：“你甚至都在幫助我對付奧布和那些調整者！但是為什麼！你就是不願意協助我的人進行駕駛？！”

代号為Cagalli……不，是自動支援AI02的AI通過另一個攝像頭注視着房間中央狀若瘋狂的人類，回答是吉布利路已經聽過無數次的：“未滿足協助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