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兵們都在會客室門外停下腳步，隻讓拉克絲獨自進入。吉布利路用詠歎般的調子說出她的名字，站在會客室中央，手臂伸展，誇張地彎腰行禮。

而拉克絲也換上了一套跟她平常出行時類似的連衣裙，胸前和肩上鋪開的荷葉邊襯得她像個公主而非囚徒。

“您的條件令我意外，拉克絲小姐。”

兩人分别坐在相對的沙發上，會客室内還有個小吧台，侍者把兩杯準備好的飲品放在二人手邊。茶幾同時也是個立體投影屏，吉布利路揮手喚出兩塊由光粒組成的“條件”：下面是奧布的國土，上面懸在空中的是plant群星。

拉克絲微笑不語。

吉布利路饒有興趣似的：“我以為，經過上一次大戰，你已經扳倒了帕特利克·薩拉，plant已經是你的囊中之物才對。”

拉克絲垂着眼簾，笑得溫和：“雖然‘克萊因派’獲得了勝利，但……任何一個實際掌權者都不會把自己暴露在危險當中，不是嗎。”

這話直接坐實了拉克絲·克萊因本人與現任plant議長迪蘭達爾不和的傳言，乃至迪蘭達爾借克萊因派的支持後又背叛克萊因派，阻撓拉克絲進入權力中心。

聽她這麼說，吉布利路心下終于有了手握籌碼的實感。

拉克絲微笑道：“我與議長之間……比較複雜，不過請相信，我能提出條件，自然有與之對應的籌碼與……誠意。”

吉布利路忍不住放松了脊背，坐姿更加舒适：“當然，我相信拉克絲小姐。”

拉克絲把問題抛回給吉布利路：“問題是，您需要什麼呢，吉布利路先生。”

重點來了，吉布利路維持着表情上的矜持，語速卻快了幾分：“拉克絲小姐，您也知道，我是個商人，一個軍火商，我隻想把‘貨’賣個合适的價格。”

“之前，我們之間或許有些誤解。”吉布利路輕飄飄地把自己綁架拉克絲又試圖從她腦中挖出信息的是一筆帶過，“我也想與奧布合作，不過很可惜，阿斯哈家實在太頑固了。”

吉布利路語氣無奈：“我本以為奧布之師的女兒會比她父親懂得變通，畢竟尤尼烏斯條約之前阿斯哈家就拒絕了阿茲埃爾理事的好意，甚至不惜把自己的軍事基地跟質量加速器輝夜一起炸掉。”

拉克絲微笑聆聽。

“奧布有不少調整者呢，拉克絲小姐。”吉布利路眼神閃爍：“如果能通過您的斡旋，讓阿斯哈家稍微‘變通’一下……我想，我們或許能避免曆史重演。”

拉克絲微微點頭，嘴上卻說：“我理解您的想法，隻可惜……卡嘉莉并不是能任我左右的人。”

在吉布利路神色變化之前，拉克絲視線落在投影中的奧布群島上，說：“不過，我能給您提供其他情報，即便‘曆史重演’，您也能獲得勝利。”

吉布利路眼中爆出驚喜，對奧布的勝利？這可比“稍微變通”要好得多！

“不過，我需要在‘重演’之前将所有調整者撤離，相信您可以理解。”拉克絲補充道。

吉布利路忍不住笑出聲：“當然可以，拉克絲小姐，你比我想象中爽快多了。”

他一邊誇，一邊在心中想道政客都是一丘之貉，嘴上說着自然人與調整者平等共處，實際上分分鐘就能把老朋友老盟友賣掉。

拉克絲抿嘴笑着，溫和到近乎溫馴：“畢竟我還在您這裡‘做客’呢，吉布利路先生。請原諒，我不能馬上把情報拿出來，我也需要保證自身安全。”

看來是自己派出去的一組強化人起了作用，吉布利路簡直想大笑出聲，再不怕死的女人也怕……

他的得意被耳中響起的機械音打斷：“判斷：謊言。據拉克絲·克萊因以往表現，她并不在乎自身安全。”

吉布利路嘴角笑意微微收斂，拉克絲注意到了他的神色變化，她以為對方會馬上乘勝追擊，卻沒想到吉布利路的回應慢了半拍。

“……我以為你不怕死？”吉布利路意有所指，拉克絲剛清醒過來的時候，他明着威脅，這女人卻骨頭硬得很。

拉克絲微微歎氣，交疊在膝上的雙手收攏，似乎有些緊張或防備。

“畢竟活着才能掌權，吉布利路先生。”拉克絲斟酌道：“我的确不在乎生死或其他東西，但我在乎plant。”

吉布利路揚眉：“不愧是plant的精神領袖？”

拉克絲面色不變：“我隻是覺得回報要和付出相等。”

吉布利路心中大定，不隻是因為拉克絲的話語，還因為内置耳機中，AI的判斷：“與‘數據庫’情報基本相符。”

迪蘭達爾表現出的野心遠大于拉克絲·克萊因，後者隻想掌控plant與地球聯合劃清界線，前者卻在上台後從未停止過向地面國家的滲透。

吉布利路胸有成竹：“我知道拉克絲小姐想要什麼了，比如……一份名單？一些證據？一場迅速的權力交接？”

拉克絲微笑颔首。

吉布利路接着說：“不過我還需要一點誠意。”

拉克絲并不驚訝，畢竟人在屋檐下的是她：“您是指？”

吉布利路：“奧布暫停了那場發布會，但我不知道曙光社什麼時候又會再來一次，開始賣他們的玩具……卡嘉莉·阿斯哈就是個強權瘋子。”

他攤了攤手：“我需要趕在曙光社之前盡快把我的産品賣出去，拉克絲小姐。但是現在，就算我和您私底下達成合作，仍然有其他因素在影響我的産品的聲譽。”

拉克絲微微眯起眼睛。

果然，吉布利路說：“自由，拉克絲小姐，您的機體和它的駕駛員——自由。”

“請别這樣看我，”吉布利路笑出聲：“我不知道您是從哪裡挖出這個駕駛員的，明明機體已經算不上最新技術，可是放在這個駕駛員手中卻仍能發揮出扭轉戰局的力量。”

“UACE——這是你們紮夫特的說法。我能大批量的造出戰争機器，大批量的制造出ACE級駕駛員，但是UACE……”吉布利路搖頭，“我不能讓它出現在戰場上。”

“……”拉克絲沉默了會兒：“自由是我的私人武裝，吉布利路先生。我可以把機體廢掉或者送給您，但是駕駛員……”

吉布利路還想說什麼，但耳機中AI阻止了他：“判斷：這已經是拉克絲·克萊因的底線。”

為了求穩，吉布利路隻好退了一步，笑道：“我不是向您索要那位駕駛員，我清楚您的底線。”

拉克絲注視着他，明明是恒溫的室内，吉布利路卻感覺自己背後正在出汗：“不如演一場戲如何？就叫……《天使墜落》。”

聞言，拉克絲的神色有些古怪：“您是說，您需要自由在戰場上被您的……産品，擊墜？”

吉布利路面露興奮：“是的，就是這樣。我相信您已經收集夠了足夠的‘樣本’，這一代駕駛員淘汰了，不久後您還能拿出新的駕駛員。克隆嘛，這個技術已經很成熟了。”

拉克絲聽懂了他的意思，吉布利路把基拉當成他的強化人一樣的實驗體，他要基拉……死。拉克絲感覺自己的心跳正在不受控制的加快，大腦中血液猛烈沖擊着理智，靈魂被撕成兩半，一半将她禁锢在軀殼中，另一半叫嚣着将眼前披着人皮的惡魔撕碎。

在吉布利路眼中，拉克絲似乎隻是在權衡利弊，可耳内AI卻說：“……血液循環加快，體溫上升，瞳孔放大……判斷：已超過底線；提議：适當讓利以保證合作順利進行。”

吉布利路皺眉，他認為自己已經讓了很多步了，他甚至沒讓拉克絲交出自由駕駛員本人。

這次吉布利路沒有聽取AI的建議，而是往拉克絲瀕臨極限的理智上加了最後一根稻草。他聳了聳肩，說：“畢竟您也說了，您還在我這兒做客呢，不是嗎？我還得派人保障您的人身安全。”

這話一出，拉克絲怔了下，登時回憶起把自己“護送”到這兒的那隊傭兵，尤其是裡面的領隊，黑色頭發、茶色眼睛……吉納·薩哈克？不，不對。

她重新看向吉布利路，似乎艱難地下定了決心，勉強扯出微笑：“那就按您說的吧。我會派出自由配合您演一出好戲作為我的誠意，希望在此之後，您能讓我的人來護送我回到plant。”

成了！吉布利路忍住大笑的欲望，眼睛嘴角乃至每一處五官都露出掩飾不住的得意：“那當然，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