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那隻陷入自己身體中、隻剩下一截手腕露在外面的手臂,莊森芽感覺自己的意識都有些開始飄忽不定。
一半是因為疼痛,一半是被吓的。
她像是條離水的魚一樣,往床上死氣沉沉地一躺,一點力氣都沒有,也不掙紮了。
爸爸媽媽,來世我還做你們的女兒……
她盡最後的一點力氣,搜腸刮肚地想出來了那麼一點遺言,也不知道最終有沒有說出口,意識就像斷線的風筝一樣,啪一下子與現實脫開了聯系。
一片濃稠的黑暗包裹了她。
她奮力撕開緊兜住她的網,面前是一片白色的湖泊。
……這裡是天堂嗎?她心想。
腳下的野草是白色的,天上的飛鳥也是白色的,所有一切都是白色的。
那這裡應該就是天堂了吧。
遠遠眺望過去,在一片純潔無瑕的白之中,她看到了一抹黑色。
一個身影站在白色的湖邊,像是個墨點一般。
那個黑色的身影轉過頭來,莊森芽看到了他的臉。
緊接着,她又想道,不,這裡應該是地獄,不然那個人怎麼會在這裡呢?
那人腳下流淌出黑色的濃稠液體,滲入湖泊之中,攪亂了那一汪平靜的湖面。
然後,世界開始有了顔色,黑與白之間透析出了各種各樣的彩色,草是藍的,天空是紅色的,而湖面變成了淡紫色。
景色開始變得光怪陸離,有長着翅膀的馬匹在天空上飛,彩虹在她眼前搭建起了一座帶着扶手的橋梁。
她走上彩虹橋,在往那個黑影的方向走。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朝那裡靠近。
隻是有種感覺,好像這天地間的色彩都是源于那個漆黑暗影的降臨,她想要去一探究竟。
而就在這種神秘的心境之下,莊森芽緩緩睜開了現實中的雙眼。
她盯着房頂,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
吊燈進入她的視野,看了半晌,才想起來自己應該是在酒店。
坐起來,發現自己還在床上,摸了摸身體,心髒還在跳動,胃部隐隐作痛,大腦也能思考,似乎每一個部件都還在身體裡正常地運轉。
被子從她身上落了下去,可她沒有親手把它蓋上的回憶。
怎麼回事?
她記得昏迷之前自己正在和諾特斯針鋒相對,怎麼人不見了……難道那隻是她的一場幻覺嗎?
莊森芽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的手機擺在床頭櫃上,手機旁邊有一個塑料袋,塑料袋下面壓着一張紙。
可她記得之前床頭櫃上沒有東西。
狐疑地湊過去,把塑料袋抓過來打開,發現裡面裝的是幾盒藥。
拿出其中一盒,找到了藥名,又翻了翻說明書,發現是治胃病的,而且就是專治胃潰瘍的。
莊森芽疑惑,是溫棗回來給她帶了胃藥嗎?不對,自己是在她離開之後開始犯胃病的。而且就算見到她犯胃病,對方僅憑症狀也不一定能推測出她身體具體是什麼毛病。
……那這些是?
她的目光落在剛才被塑料袋壓住的紙上,那是一張A4紙,打了對折,上面似乎寫着什麼字。
她把它拿過來,在自己面前展開。
紙上的字龍飛鳳舞,有一種不管别人能不能看懂的美。
那上面寫着:「我知道你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不想失去的話,這幾天停筆,五日之後,九月十五,晚九點,我們在206宿舍樓背面的小花園見。」
看完這段話,莊森芽就算不想知道是誰也該知道是誰了。
用這種口氣威脅她的人隻會有一個,那就是諾特斯。
他果然出現過,不是自己因胃痛而産生的幻覺。
她也知道胃痛并不能産生什麼幻覺,隻不過,那時她以為自己已經必死無疑了,能活下來,隻能通過‘對方其實根本沒出現過’來解釋。
可現在看來不盡然,對方不是幻覺,但她也沒嗝屁。
不知道為什麼,諾特斯手下留情了。
莊森芽盯着塑料袋裡的藥盒,腦袋有些轉不過來。
難道這些藥也是他買的?
不可能吧,絕對不可能。那家夥可沒有這種善心。
他肯定是一臉幸災樂禍地看着自己被病痛折磨,因為她昏過去沒辦法繼續溝通,所以拍拍屁股離開了。
這些藥……嗯……這些藥或許是自己迷迷糊糊在混亂中上網訂購的。
對,一定是這樣。
莊森芽又看了一遍諾特斯留下的那張紙。
206宿舍樓是她在上茂哈裡森大學所住的那一棟,五天後是雛鳥周結束之後的第一天,也就是說,諾特斯是算好了日子,要在她回校的時候來一次最終對決。
莊森芽把那張紙揉成了一團,丢進了垃圾桶。
還有五天時間,等着瞧吧,她一定會找到讓對方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辦法。
雖然現在一點頭緒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