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聊什麼?”莊森芽問。
指尖搭在琴弦上,他彈出一個音節,“你知道公園裡老萊諾彈的那首曲子叫什麼嗎?”
“不知道。”她說,“你寫的?”
“我還沒火到街邊随便一個樂隊就能即興把譜子彈出來的程度。”
“我看也是。”
諾特斯對于她的冷嘲熱諷沒什麼反應,繼而說道:“那首歌是一個故去的女歌手寫的,她經曆有點凄慘,練車的時候不幸遭遇連環車禍,副駕駛陪練的丈夫被撞死了。為此她這一生都在懊悔,認為那是她的錯,寫下這首歌之後沒多久就去世了。”
“……”莊森芽不語。
“原本這首歌有歌詞,但剛才那個公園裡的主唱似乎不會唱。歌詞的大意是:‘我的愛人,無論在哪裡都要與你相見’。”
“然後呢?”
諾特斯:“然後?”
莊森芽:“你和我說這個幹什麼?”
諾特斯把尤克裡裡放在一旁,笑意在胸腔作響,“你還真像塊石頭一樣,還是白色的歐泊。”
好家夥,也就這個人會用一種石頭來形容她。
諾特斯:“這首歌的配舞,一般是情侶才會一起跳。”
“那你還拉着我?”她感到有點氣憤,“下次舞瘾犯了建議去找更專業的人。”
諾特斯沒接話,朝她張開雙臂,勾了勾指尖,“過來一下。”
莊森芽此刻正站在桌子的另一角,離對方差不多有五個身位的距離,她肯定不會按照男人的話去做,不知道這人腦袋裡又在想什麼,東扯一下西扯一下,沒個正題。
“你還有沒有事?沒有我走了。”
諾特斯看她沒有動作,放輕了語氣,“過來嘛。”
現在聽起來倒像是哄騙了。
她總覺得諾特斯哪裡有點變了,如果是以前,他們兩人待在一個房間裡這麼久,對方早就已經開始動手動腳了,當然不是為了做些什麼龌龊事,比那更糟,是暴力威脅。
可男人現在的模樣看起來十分無害,卷發柔順地披着,神情是有些散漫的,風衣脫掉了,白襯衫松松垮垮,一根細長的挂墜在胸口若隐若現,整個人看上去有種度假的悠閑。
想着這人也不敢把身為作者的自己怎麼樣,莊森芽挪動腳步,靠近他。
然而下一秒,她就被男人抓着手腕帶進了懷裡,腳下一個不穩,就這麼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他用一把尤克裡裡封住了她的去路。
“你……!”
果然還是動手動腳了!
她就不該相信這家夥會老老實實的,都怪自己被他剛才的樣子給騙了。
莊森芽雙手撐在對方的胸膛,手下是厚實柔軟的胸肌,她悲哀地又一次發現掙脫不開,男人的雙臂像是鐵箍一樣,把人牢牢固定在懷裡。
衣料厮磨,腦海本能生出想逃的念頭,渾身都感覺在被一種莫名的危險壓制着。
可是心髒在躍動,神經繃緊,與恐懼一同升起的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東西。
撲通,撲通。
她有點弄不清楚那是自己的心跳,還是掌心下傳來的。
“你又想幹什麼?”莊森芽質問。
這種話她都快說膩了,可總是預料不到男人的下一步動作,對方的腦回路根本就不正常。
兩人離得很近,她甚至能數清他睫毛的根數。
諾特斯垂着眼,指尖摸索着尤克裡裡的弦。
“沒什麼。”他說,“隻是突然想唱歌了。”
誰家好人唱歌必須摟個人在懷裡才能唱啊?
這句吐槽沒被她說出口,一陣輕緩的琴聲響起,她錯失了說話的時機。
前奏是有些凄涼的,和公園那時不太一樣,雖然能聽得出來是同一首歌,情緒卻大相徑庭。
一段引人遐想的空白之後,緊接着是諾特斯的聲音,他唱着那女歌手的歌詞,以他特有的磁性聲線。
“*我殺了我的另一半,在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日子*”
“*我們約定好在周末去見我們的女兒,可我想我隻能一個人去見她了*”
“*她将永遠不知道他的爸爸去了哪,或許很快她也将不知道她的媽媽要去哪*”
“*埃蒂,埃蒂,對不起*”
這是首民謠,節奏性不是那麼強,卻飽含着深刻的情緒。
諾特斯的嗓音和尤克裡裡的琴聲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就像是兩把互相交織的樂器,他生來有一副好嗓子,聲音在他的喉嚨間便是那般自然而然地流淌,毫不費力。
别說,他唱歌還挺好聽,難怪能做主唱。莊森芽心想。
又能唱又能打,這人身上Buff是不是有點多?
不過反派好像一般都比較無敵,這麼想就合理起來了。
“*女巫告訴我:你還有見他的機會,但需要付出隻此一次的代價*”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麼,是的,我知道*”
“*而我也已經準備好,沒錯,我準備好了*”
凄婉的聲音在房間内回響,莊森芽聽得有點入迷。
眼前是專注的唱着歌的諾特斯,他閉着眼睛,仿佛在感受作者之所感。
她有點投入,剛才腦袋裡那些反不反派的胡思亂想已經都煙消雲散了。
“*我翻過偌賓山,荊棘紮進我的胸膛*”
“*我渡過衡尼河,食人魚咬去了我的腳趾*”
“*我離開自己的家園,族人們剃光我的頭發*”
“*可是沒關系,現在我離你越來越近了,我的愛人*”
“*我正在接近你,在每個獨自一人的夜裡*”
尤克裡裡的琴聲漸緩,曲子來到了終章,歌聲也停下。
莊森芽不知道原來原版是這樣一首凄美的曲子,歌詞是英文的,她聽了個大概,懵懵懂懂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整首歌都寫滿了歌手的懊悔,與她對與愛人重聚的渴盼,結合剛才諾特斯說的那番話,莊森芽隐約知道這是一首怎樣的歌了。
她唱的是告别,也是團聚。
仿佛能看到,在一千萬個唯有星夜作伴的夢裡,女人走在一條田間的小路,她越走越遠,最終沒有回頭。
理解了這首歌之後,莊森芽輕輕吸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