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門是金屬制成的,看起來很厚重,上面沒有窗戶。牆邊有一個密碼鎖,旁邊是通訊設備,諾特斯按下了一個紅色的按鈕,緊接着,内部似乎有鈴聲響起來。
又過了半晌,一股噴氣的聲音從門縫間傳來,這居然是個氣閘門。
在一片白霧之中,兩人踏了進去,門在他們身後閉合。
對于這個房間,莊森芽的第一印象是,冷。
第二印象是,它很開闊。
中央有一個透明玻璃圍攏而成的圓形空間,圓柱内有一把複雜的椅子,之所以稱它複雜,是因為有許多電線連在上面,還有一個接滿了導管的頭盔架空在上方。
旁邊是一個巨大的操作台,光是屏幕就有七八個,上面分别閃爍着不同的畫面。
操作台前有兩個人影,一男一女。女人坐在座椅上,對一旁站着的男人正在說些什麼,看到進入房間的兩人,她朝他們打招呼,“來了啊。”
“納迪娅,我把她帶過來了。”諾特斯對那個女人說。
走到近前,莊森芽看清了操作台前的這兩個人。
女人身穿白色的實驗大褂,年齡大概三十出頭,有着一頭淺褐色的頭發,看起來應該是天生,而非後染的,綠色的眼睛像是寶石一樣,轉動視線的時候,眼珠是帶有一些跳躍性的。
而另一旁的男人則有着一頭幹淨利落的烏黑短發,眉眼淩厲,但目光平和,模樣看起來有四十多歲,卻沒有中年人發福的迹象,他的着裝則随意許多,手裡端着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看起來很重視養生。
“你好。”納迪娅起身迎上前來,和莊森芽握了握手,“早就聽諾特斯提到你,今天終于見到了。”
這褐發的女人長得很高,看起來快有一米八了,莊森芽隻能仰着脖子看她。
“你好。”她回應道。
“諾特斯已經把情況都向我說明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吧。”納迪娅露出一個穩重的笑容,那使她看起來值得信賴,“跟我來。”
她朝房間中心的透明圓柱走去,示意莊森芽跟上來。
莊森芽困惑地看了諾特斯一眼,後者向她點了點頭,表示按她說的做就好。
于是她跟了上去,走進了那透明的圓柱空間之中。
納迪娅在一旁的儀表盤上調整着參數,一邊對莊森芽說:“接下來的兩天你就待在這裡,坐在這把椅子上,食物和水我會給你送來,上廁所的時間不宜超過十分鐘,還有什麼其他的需要的話随時叫我。”
聽她說這些,莊森芽不禁感到迷茫。
為什麼聽着好像要上實驗台了一樣……她隻是想把漫畫的結局畫完,需要在這麼複雜嚴苛的環境中嗎?還非要坐在這把連着許多導管的椅子上才行……
“那個,我能問問這是……?”
似乎看出了她的猶豫,納迪娅解釋說:“這把椅子上連接着能夠使人精神穩定的儀器,你坐上去之後,它能幫助你将腦海裡的想法穩固,減少波動的影響。”
聽到這裡,莊森芽明白過來了什麼。
諾特斯說過,他如果想要留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至關重要的條件——
那就是她這麼希望。
“你的意識決定了還能不能再見到他。”納迪娅雙手搭在莊森芽的肩膀,讓她坐上那把椅子,将那接滿了導管的金屬頭盔罩在她的頭頂上,調節着上方的旋鈕,“這聽起來有點不實際,但它的确就是這麼運作的。”
莊森芽老老實實任對方擺弄自己,心裡覺得有些奇特,仿佛感受到神秘學和科學緊密地結合在了一起。
從諾特斯出現在這個世界上開始,她對發生的事情唯一的理解方式就是,這是什麼超自然現象,無法用常理說明。
現在卻有人告訴她,科學可以解釋。
不知為何,與這兩個字搭上邊之後,莫名多了一些确信感,就仿佛一切有迹可循,不是那麼虛無缥缈。
納迪娅從旁邊拽來一張潔白的桌子,這個四角桌看起來普普通通,似乎單純是為了方便她作畫。
莊森芽從斜挎包裡取出了筆記本和繪畫版,将它們平鋪在四四方方的桌面上。
“我什麼時候開始?”她問。
“随時。”納迪娅單手掐腰,往後退了兩步,似乎已經準備好了一切,“隻要你沒什麼話要對他說的話。”
話音落下的時候,一個人影出現在了透明牆壁的外面。
諾特斯站在與她一牆之隔的地方,目光注視着她,眼中是複雜的情緒,其中有着不舍。
可他隐藏得很巧妙,轉瞬便将那些情緒掩蓋起來,隻露給她一個令人安心的笑容。
“放心吧,我會回來的。”他說。
直至此刻,莊森芽才意識到,這有可能是一場永恒的離别。
結局隻有兩個,且沒有挽回的餘地。
它不像分手,還有機會在愛與不愛之間糾纏,像天下大勢一樣分分又合合。
它更像是一枚投入熔岩的硬币,正面就是正面,反面就是反面,結果永遠烙印進了滾燙的岩漿之中,再無法更改。
想到這裡,她推開面前的桌子,矮身從頭盔和座椅的縫隙間鑽了出來,朝諾特斯跑過去。
人們常說,想知道一個東西重不重要,那就嘗試失去它。
她踩着前輩的谏言,撲進了那個人的懷裡。
現在她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