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擊聲停了片刻,又響起來,勞拉煩躁地站起來,将擋住窗口的木闆擡起一條縫,卻聽到熟悉的聲音:“你不想救羅麗絲嗎?讓我進來。”
是那個煉金術士!
勞拉緩慢地眨眼,摸不清對方為什麼提出這樣冒險的舉動,她咽了口唾沫,将門打開了。
卡桑德拉沒有來過雜貨鋪,之前頂多是從窗邊路過。她從旁側的小門繞進來,正對上勞拉滿含倦意的臉。
這次見面,勞拉沒有受傷,但她臉色灰敗,像是剛剛打了一場敗仗,看到熟人也并不激動,情緒低迷到極緻。
“卡森先生,羅麗絲沒有殺人。”
“我知道。”卡桑德拉坐在勞拉讓出的椅子上,她将脊背挺得筆直,沒有再刻意壓低聲音,假扮男性,“你不用管喊我卡森,其實我的名字是卡桑德拉,我也是女人。”
她的聲音清脆泠泠,像溪水敲擊石頭:“羅麗絲是被酒館老闆誣陷,你知道他想要什麼嗎?”
勞拉張口結舌,臉色更加黯淡,眼睛卻異常的亮,就像看到獵物的傭兵,隻不過她眼中的并非欣喜雀躍,而是純粹的仇恨。
卡桑德拉在心中歎息,卻沒有打算勸慰她,甚至打算為這樣的仇恨添一把火:“你曾經表現過對丈夫和羅麗絲的重視,又常常去酒館付清債務,羅麗絲找我給你制作避免被毆打的藥劑,徹底擋住了酒館固定的财路。”
“他想要我的錢,可能還想要我的店鋪。”勞拉苦笑起來,她撐着頭,微微閉上眼睛,好像在回憶什麼,“在麥克向我求婚之前,酒館的老闆威廉就向我求過婚,想要增加自己名下的财富。我的父親拒絕了他,威廉是個非常記仇的家夥,或許就是想要這家店。”
卡桑德拉不得不提醒她:“他當衆宣布羅麗絲會被關押一晚,或許就是在等你去拿錢交易。如果你沒有錢,他就能夠以店鋪作為抵押,說服你拿這個交換羅麗絲。”
勞拉的嘴唇翕動着,好一會兒才回答:“雜貨鋪現在屬于我丈夫的财産,麥克不會同意的!”
卡桑德拉靜靜地看着她,目光裡透出憐憫:“難道你從來沒有想過,你的丈夫明明該去酒館兜售香料,為什麼總是喝得醉醺醺,還欠下一大筆錢?這些錢與喝酒的數量真的對得上嗎?”
況且……那個爛醉如泥的丈夫總是毆打你,辱罵你,逼着你拿出錢為他結清賬單,難道這還是你愛着的那個丈夫嗎?
她沒有将最後的想法說出來,為勞拉保留了一點體面。
女店主再一次閉眼,她胡亂地揪揉自己的頭發,表情像在痛苦,又像馬上就要哭出來:“……我不能離開他,我也想過帶瑪莎走,但他嘲笑我,他說我和店鋪都是他的财産,我如果敢離開,他就直接殺了我……”
卡桑德拉愣住了,她很難想象一個靠妻子吃飯的丈夫居然能如此卑劣,急忙追問:“難道丈夫殺死妻子不算犯罪嗎?”
淚水蒙住勞拉的眼睛,她隻是低下頭,沒有立刻回答,将臉旁埋進手臂間:“妻子是丈夫的财産,這是王國的律法……我不能讓羅麗絲犯罪,因為他殺死我不算犯罪,我走不了……”
卡桑德拉恍惚片刻,想到繼母為自己定下的那個老主教,據傳他有虐妻的愛好,那麼前一任妻子去了哪裡?她是因為什麼去世的?為什麼沒有法律保護她?
“那麼如果你先殺死他呢?你是不是就重新變回了單身的公民?”
勞拉猛地睜大眼睛,呆呆地盯着卡桑德拉,她的五官相當秀麗,其實僞裝成少年并不容易。可是她有一雙淺灰色的眼睛,像冰塊一樣冷淡銳利,顯得氣質凜然不可侵犯。
雜貨鋪的女店主沉默了好久,才磕磕巴巴找回自己的聲音:“……這是犯罪。”
“人總是會死的。”煉金術士不以為意,“他喝了太多的酒,也有很大可能是猝死,酒也不是你賣給他的。”
勞拉掐住自己的掌心,她感到頭暈目眩,腦子裡一會兒是見不着父親的小女兒瑪莎,一會兒是雜貨鋪空蕩蕩的儲蓄罐。
“我,我……我需要想想。”她抹了一把臉,神經質地撣着衣服,将胸口那朵玫瑰撣到了地上,自己卻絲毫沒有注意到。
卡桑德拉對她的反應表示充分的理解,她自然地開啟下一個話題:“關于救下羅麗絲,我有一個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