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趴着的桌子上直起身後,上杉夏翔愣住了,怎麼會是……這個地方。
這是一家咖啡店,臨海設立,從窗口往外看過去,能夠看到外面的海景,零星的海鳥悠悠飛過,海水在風的吹拂下泛起波紋,然後像多米諾紙牌一樣推開去。
不知道現在是處于什麼時刻,咖啡店裡人很少,非常安靜,也沒有人注意上杉夏翔究竟一個人趴在桌子上睡了多久。
可是為什麼會在這裡,他剛剛不是還在實驗室裡面?被琴酒一個手刀打暈了過去。
而更為重要的是,這裡是黑白的,他辨别不出其他顔色了!
剛醒的時候,因為隻看到了黑西裝的袖口,從而忽視了手部皮膚不正常的白色。
在看到同樣呈現黑白灰色調的地磚和桌子時,上杉夏翔開始察覺到不對勁。而當他終于看到走過來收拾旁邊一桌的服務員以後,才終于确定了這裡是黑白的世界這個事實。
又或者,世界不是黑白的,是他失去辨别顔色的能力了?
人對時間流動的感知并不是完全準确的,上杉夏翔無法得知距離自己昏過去究竟過去了多久。
是一天?一周?還是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是都有可能的吧?可為什麼會出現在一家臨海的咖啡店裡,正常的話不是應該在病床上醒過來嗎?
但是琴酒腦子裡怎麼想的他也不清楚,就像他沒想到對方會忽然給他一記手刀一樣。或許琴酒是看他躺在床上怎麼也不醒,一氣之下找了個地方把他丢了?
是頗具喜劇效果的猜想,但上杉夏翔此刻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因為他又發現了一件事,除了無法辨别顔色,他的聽力也出問題了,是很大的那種問題,他聽不到了!
第n次試圖向櫃台的收銀員詢問情況,但因為聽不到聲音隻能雞同鴨講,靠手勢比劃,然後互相理解失敗以後,上杉夏翔徹底洩氣了。
爹的!阿斯蒂這個女人,水平果然不到家,怪不得去不了更好的核心實驗室,隻能窩在藤田集團的科研大樓裡躲起來。
這水平多差啊!肯定打開他的腦殼了吧?切錯地方了吧?想讓他再度失憶,結果現在把他變成了色盲和聾子!
可惡,他必須找回去向琴酒告狀!他不好過,阿斯蒂也别想獨善其身!
怒氣沖沖地轉身向門口走去,迎頭和一個纖細的身影撞上,兩人各退一步都站穩了腳跟,一張照片從上杉夏翔西裝的内袋裡滑落。
但他并未察覺,而是分神去看了看那個和自己相撞的人。
是個年輕女孩,身高比他略矮一些,穿着裙擺長度略在膝蓋以上的黑色連衣裙,厚底黑靴子搭配着長短網襪,連衣裙的領口花樣極其繁複,但又不會奪去人們對那張臉的注意力。
那是一張抹的很白的臉,沒錯,即使是在黑白色的世界裡也顯得很白的臉。
卧蠶被化得異常突出,眼睛顯得很大,微微下垂,在兩腮的地方有着淡淡的陰影,應該是腮紅,但上杉夏翔也辨認不出了。
典型的地雷系女孩打扮,不過原來那麼早就出現地雷女裝束了嗎?算了,這裡是二次元,管你什麼年代啊。
上杉夏翔沒有道歉的打算,聽不到聲音,他連自己說了什麼都無法确定了。
把手插在口袋裡,他繼續往前走,忽然感覺到西裝的後擺被人抓住了。回頭一看,是剛剛的那個地雷女。
隻不過是擦身而過,僅僅半分鐘的時間,她面上的妝容竟然已經被沖刷掉了小半,像暴雨沖過泥地留下道道溝壑。
女孩手裡拿着一張東西,張開嘴朝上杉夏翔吼着,從她嘴巴張大的弧度來看,如果耳朵沒聾,那上杉夏翔現在的耳朵已經被她吼聾了。
很好,怎麼樣都要聾掉是吧?不就是沒跟你道歉嗎?至于哭成這樣嗎?
幸好我已經聾了,上杉夏翔朝她攤了攤手,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搖了搖頭。
如此明顯的暗示動作居然沒能讓女孩安靜下來,她甚至上手抓住了上杉夏翔的衣領,更加激動地怒吼起來。
原本被她捏在手裡的東西像枯零的落葉一樣掉落到地上,露出正面的圖像。
上杉夏翔用手擋住女孩的胳膊,阻止對方更進一步要掐他脖子的行為,然後低頭去看那張掉落在地上的東西。
當看到安靜地躺在地上朝他露出憂郁微笑的人像時,耳朵裡忽然響起了電流的滋滋聲。
有一列火車從大腦的通路裡轟隆隆地開過了,然後把丢失的聲音帶回了這個世界。
“這位小姐,你認識我弟弟嗎?你曾經在哪裡見過他?”
“是你們殺了他!是你們殺了他!”
失去的東西驟然回來的時候,往往不能夠第一時間适應,上杉夏翔也是一樣。
兩個聲音像叉子一樣攪拌着他的耳膜,灼熱的痛意從指間開始具現,有岩漿一樣的紅光從開裂的皮膚裡流出,淌在女孩身上将她點燃,就好像點燃一張紙一樣簡單。
與此同時,紅色岩漿所到之處,那些黑與白被風一吹,像灰一樣朝天空散去,顯露出原本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