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陸沐景頂着憔悴的黑眼圈參加開機儀式。
錢多多吃驚地問∶“你昨晚幹嘛了?”
陸沐景雙眼無神∶“甯楚均果然克我。”
錢多多疑惑歪頭,陸沐景晃着腦袋拍腦門。
“是嗎?”左耳朵聽進去的聲音很熟悉。
陸沐景一扭頭就看到了站在他旁邊的甯楚均,當面說人家壞話被抓包,就算是陸沐景這麼厚的臉皮也不好意思,假裝不認識他慢慢扭回頭。
甯楚均的唇色淡得幾乎沒有血色,露出來的皮膚白得像人偶,手指捏着劇組包的開機紅包,組合起來像被劃開魚肚迸濺的血。
陸沐景和李稚的對手戲最多,很少和甯楚均拍同一場戲,陸沐景主要在A組,甯楚均大部分時間在B組。
柳應眠是甯國公府世子,和顧知月青梅竹馬,長安城赫赫有名的風流纨绔,獨愛策馬折柳,拂花作畫,一笑便惹滿城風流,一生四挽顧知月,一次比一次絕望。
四挽顧知月,可以說是柳應眠的四場高光。
第一次在太子新婚夜提劍闖入東宮要帶顧知月離開,卻在目睹她與太子志同道合的野心後失望離去。
第二次是太子身陷囹圄,柳應眠趁東宮人心惶惶之際求顧知月和他逃離長安,奔至東宮宮門,顧知月因不願抛棄太子,更不願和柳應眠一起為私欲置顧柳兩門安危于不顧,柳應眠隻能目送她越來越遠的背影。
第三次是太子得知顧知月過往戀慕江思行夜夜留宿良娣房中,夫妻離心,同時江思行戰場死于太子政敵之手的真相揭開,顧知月在重重打擊之下纏綿病榻,柳應眠亦因江思行之死一蹶不振。
于宮宴之夜,雙雙失意的兩人深陷彼此的靈與欲,顧知月因道德譴責欲要與柳應眠斷情,柳應眠在和她的情戲中說盡愛意。
最後一次是結局,甯國公兵變勾結敵軍,顧知月高樓怒斥柳氏父子,柳應眠在萬軍之前和甯國公父子決裂。在身後的火和厮殺中,柳應眠以死亡挽留住了顧知月,她終于不再留給他背影,向他奔赴而來。
付謹問∶“你現在懂柳應眠了嗎?”
“我覺得我一直都挺懂的,不然哪能試鏡成功啊。”陸沐景彈了下做了密密麻麻筆記的劇本,“雖然劇本圍讀上您對我說的話還是太為難我,但您放心。”
他拍胸脯保證∶“我演技好着呢,絕對能給您還原出一個完完整整的柳世子。”
“行。”付謹很爽朗,“我等着你的柳應眠。”
陸沐景的第一場戲——包括劇本給出的第一場戲就是太子大婚之夜。
付謹私下和工作的狀态截然不同,歐睿牙疼似的瞟了坐在大監前不苟言笑的導演,對陸沐景說小話∶“我有點緊張。”
《明堂殿》是當之無愧的大男主戲,付謹在片場同時罵哭六個演員的傳奇事迹至今廣為流傳,作為男主角的歐睿演技一直以來都飽受争議,現在緊張到跺腳不足為怪。
“聽說這男主是付導直接找你的,肯定是對你有把握。”陸沐景放下手裡的劇本安慰他。
歐睿的表情忽然變得頗為怪異∶“你别這樣說,别人越信任我我越害怕。”
陸沐景唇瓣微張,剛發出半個音節,執行導演跑了過來,“兩位老師,先走個戲。”
談話不了了之。
付謹面無表情的時候自帶威嚴,三個主演裡除了李稚演過古裝劇的女配,陸沐景和歐睿都是頭次接觸古裝劇,發套和服裝在臨近夏天的暮春悶得難受。
第一場戲三個人走了三遍,付謹的表情不變,雙眼如炬,坐在監視器後不放過他們的任何微表情和小動作。
“李稚,眼裡的野心别太明顯,還要多露些憂愁。你是權謀家,同時也是被封建禮教推着走的可憐人。”
“歐睿,肩膀别繃那麼緊,不要把顧知月當成你未來攜手的妻子,蕭子鳴這時候期待愛情嗎?你看着她要像看到了最契合的盟友和最滿意的工具。”
付謹最後把視線移到陸沐景臉上,拿劇本幫李稚扇風的陸沐景在嚴哥威脅的目光下緩緩把手背到後面。
付謹點了點頭∶“不錯。”
他!被!誇!了!
被!付!謹!導!演!誇!了!
付謹對作品質量可以說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飾演皇帝的老演員和付謹合作過很多次,他說要是付謹覺得差點,那就是能到“保一條”的還行;付謹覺得還行,放在其他導演那裡就是能展露人前的片段;付謹覺得不錯,那在他眼裡就是優秀的演技。
陸沐景心潮澎湃,恨不得舉着喇叭吆喝,但是做人最重要的是謙虛,他矜持道∶“謝謝付導。”
三個人又走了一遍戲,執行導演舉着喇叭吆喝∶“各單位準備——”
甯楚均拍完他的戲過來A組的時候正巧看見高潮部分。
白袍沾血的柳應眠提劍奔跑入鏡頭裡,在爆開血花的鳳凰樹下從背後抱住身着華麗婚服慢慢朝恢宏殿宇走去的顧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