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酒店的時候已經淩晨三點。
陸沐景去浴室忘記拿睡衣,出來的時候隻裹了條浴巾。
他隻有二十二歲,還很年輕,健美的身體浸潤一層霧蒙蒙的水汽,關節透着熱氣蒸蘊的粉。
不合時宜地,他站在鏡前抹開水汽,想起了甯楚均。
在幾個月前,甯楚均也曾這個樣子從他家的浴室裡出來,陸沐景還清晰地記得水珠從他的額頭沿着流暢的輪廓,自下巴墜落,折射出白亮的光。
真是奇怪,那個時候他并不在意,隻顧着和甯楚均嗆聲,現在卻細緻到連一滴淌落的水珠都能記起來。
他接着往下想,想起了甯楚均依然遺忘在他家的淺藍衣服。
那個人真的很愛穿藍衣服,尤其是淺淡的藍。
當他穿上天藍的風衣,他就是飛過一行詩集的白鳥,在天空掠過簡傲絕俗的鴻羽;
當他穿上湖藍的襯衫,他便就此陷入了命運的顧影自憐,然後一躍墜入湖水,發誓再也不要被世人找到。
陸沐景也穿過藍衣服,開機前的宴會他就穿的藍襯衫。
那時他像現在一樣在鏡子前左看右看,總覺得不滿意,他從手機搜出甯楚均的機場照,認為所有藍衣服穿在身上都應該是照片裡呈現的效果才對。
給人以冷淡疏離的氣質,同時又添上幾分斯文的好感。
也是有了甯楚均珠玉在前,他瞧着其他人穿藍衣服像極了在身上挂一層藍布的稻草人。
把陸沐景從胡思亂想裡拉回來的是門鈴聲,他尋思着這麼晚了還有誰來找他,總不能是服務生大半夜要來打掃衛生。
“來了。”
身上的水汽在空氣裡蒸發,意識到自己剛才都想了些什麼的陸沐景打了個寒顫,猛然朝雙頰拍了幾下。
房門被拉開,門内門外的人都愣了。
陸沐景鬓角垂挂的水滴掉在他的鎖骨,像蒲公英散落在堆雪的峽谷,地面開滿夕陽晖光下的粉黛草。
甯楚均的眼神暗下來,呼吸放慢了一瞬,帶着克制的視線離開長滿粉霧的峽谷。
陸沐景的反應慢了半拍,低頭看了眼和空氣接吻的胸膛,大腦運轉三秒,低罵一句,飛快地雙手交叉在肩膀捂住自己的清白,表情悲憤地宛如貞潔烈男。
“你敲我房門做什麼?”
太詭異了,越看越詭異,越想越吓人。
一個風頭正盛的男演員在酒店淩晨敲響一間房門,打開走出來一個隻裹着浴巾的高富帥,怎麼看都覺得要麼是約一晚要麼就是潛規則。
甯楚均低垂着眼睛,輕聲說∶“我房間的燈壞了。”
陸沐景∶“我是前台?”
“不是。”
“是維修工人?”
“不是。”
“神經病那你找我有什麼用?”陸沐景沒起床氣,但他在要睡覺但時候被人打擾脾氣就會出奇地差。
甯楚均慢悠悠道∶“這個時候維修工人應該在睡覺,打擾他們不好。”
“你真是個體貼的好人。”陸沐景微笑。
合着打擾别人不好,打擾他就是天經地義了呗?!
他斜倚着門,裹下身的浴巾微微往下垮,他渾然不在意有人在場,兜着打結的巾團往上提。
甯楚均默默移開眼睛。
陸沐景心裡嘲笑∶“沒見過世面的小菜雞。”
都是大男人有什麼可害羞的。
“燈壞了就壞了,直接睡不就行了。”陸沐景皺眉。
甯楚均微微抿唇,說∶“沒光我睡不着。”
“你騙傻子呢?”陸沐景當即反駁,“那天晚上在醫院你明明……”
他愕然止住,渾身的皮膚更灼熱,甯楚均微熾的視線看過去,意思不言而喻。
陸沐景推開甯楚均大喇喇往外頭走,“我看看怎麼個事。”
甯楚均的套房黑洞洞開着門,陸沐景挨個打開燈也沒見哪盞損壞。
他懷疑甯楚均是在故意整他存心不讓他睡覺。
通告單上寫了,明天上午沒有甯楚均的戲份,也就是說他有一上午的時間補覺,而陸沐景要一整天忙的腳不沾地。
他就是故意的吧!
“他一定是想讓我明天皮膚不好面對鏡頭,精神萎靡地拍戲!等片場照流出就大肆發拉踩通稿!想盡千方百計踩我。”
畢竟兩個人是演同一部劇剛起家,目前團隊給出的發展規劃都是在偶像劇裡當主角,在正劇裡當男配,這幾年影視行業不景氣,僧多肉少的局面越來越明顯。
陸沐景多搶到一份資源,也許甯楚均就要少一份,反之同理。
可是那又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