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被他揉得皺巴巴，眼神不安地亂瞥，從電視劇瞅到浴室門框鍍銀的把手，裡面傳來一聲輕微的擰動。

陸沐景心裡咯了一下。

甯楚均穿着一身灰色睡衣出來，毛巾在濕發随便揉了兩把就搭在手邊細長的架子上，說：“進來吧。”

陸沐景咽了咽口水，雙腿不受控制地過去，甯楚均的身上又是那股清爽冷冽的香氣，陸沐景很喜歡，又不禁低頭嗅了嗅自己的味道，難聞得他差點嘔出來。

“你的頭發沒擦幹。”兩個人差不多高，陸沐景一眼就看到了甯楚均濕潤的額頭和黑發。

“很快就會幹。”甯楚均側過身露出敞開的浴室，“你不洗澡會很難受。”

陸沐景捏着袖口往裡走，“好吧。”

甯楚均事先在浴缸裡放好了溫水，他表情不變，伸手就要去褪陸沐景的短袖。

陸沐景瞪大眼睛，一下子拍開甯楚均的手，“我自己來！”浴室未退的熱汽熏得他渾身燥熱，單手推了甯楚均一把，“你先扭頭。”

甯楚均聽話地轉過身。

“呼——”

陸沐景深呼吸，沒受傷的那隻手好像也不行了，哆嗦地捏緊衣角，卻使不上勁兒擡起胳膊。

冷靜，要冷靜。

兩個大男人，洗個澡怎麼了，不就是坦誠一下嗎？

陸沐景脫衣如解題，半天解決一個步驟——脫了短袖。

鏡子裡濕潤的霧氣化成了水珠，清晰地露出了裡面的人影，白皙的薄肌透着青澀的粉。

陸沐景蹬開褲子，也不管地上的衣服——反正是要扔的，嗖一下越過甯楚均溜進浴缸，一隻手臂搭在浴缸外面。

那雙多情的眼睛在水汽的蒸騰下氤氲出潋滟的水波，無辜地望過去，透着隐隐的怯色，兩頰連着耳朵，甯楚均仿佛看見了黃昏的三百裡連綿煙霞。

陸沐景小聲說：“給我洗。”

白花花的光垂直打下來，陸沐景全身鍍着一層玉質的光澤。

甯楚均的眼神暗了暗，疊起兩臂的衣袖。本來是很普通的動作，但是他做起來有種特别冷淡的風韻，小臂的線條向内收斂，十分緊實漂亮。

受傷的地方不能碰水，甯楚均單腿跪下，另一條腿屈起支撐着整身，小心地捧起陸沐景仿佛戴着白紗的手。

這個場景……這個場景……

陸沐景的心髒突突地亂跳，這個場景實在是太像下一秒就要給他戴上戒指了，渾身的血液都在冒着滾燙的熱意，他羞澀地别過視線，又十分好奇，悄悄看了眼甯楚均。

甯楚均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肉眼可見地紅了，眼睛無措地亂瞟，總覺得不管看哪裡都失禮。

手指慢慢地探進水裡，接着整隻手掬起一抔水，絲絲水流從指縫裡滑落，溫熱的水融在陸沐景雪白的臂上。

陸沐景低下頭，他看到甯楚均纖長的手掌撫過顫動的漣漪，隔着一層水面，他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溫度和心跳。

浴室越來越熱，陸沐景甚至都要懷疑是不是浴室的排氣扇壞掉了。

“閉眼。”

甯楚均的聲音染上不正常的低啞。

陸沐景閉上眼，頭皮被溫柔地按摩，甯楚均的手指穿過他的發絲，帶過薄荷香的泡沫。

很好聞，但不是甯楚均身上的氣味，所以也就沒那麼香了。

溫水從後潑洗，順着瘦削的背淌過，中途甯楚均換了回幹淨的水。

水流漫過腰身，陸沐景的睫毛動了動，慢慢睜眼。

甯楚均關上花灑，拿起從浴櫃上拿起一瓶白色的沐浴露，從裡面擠出來一泵。

陸沐景微微仰頭讓甯楚均拂過他的脖子，他有一種全身心被掌握的感覺。

把最緻命的地方交給同性，這本應催生下意識的抵禦反應，但是如果對方是甯楚均——

陸沐景的喉結滾動，感受到甯楚均的抵握。

那麼也不是不可以。

順滑的泡沫留在身上，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味道。

甯楚均見陸沐景笑起來，問：“怎麼了？”

陸沐景笑的時候最動人的就是那雙眼睛，下眼睑彎着，勾起脈脈含情的弧度。

他沒有露齒，隻有兩邊的嘴角微微噙着笑意。

“甯楚均。”陸沐景叫了一聲，除此之外什麼都沒講。

“嗯。”

“甯楚均。”

陸沐景又叫，還是什麼都沒說。

甯楚均不厭其煩：“我在。”

“甯——楚——均。”

“嗯。”

陸沐景笑着說：“我就是叫叫你。”

他突然覺得，甯楚均的名字好好聽，真的特别動聽，把全世界的詩人作出的情詩擺在一起，都不如一聲“甯楚均”動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