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常常喜歡到那血蓮前發呆,小小的紅霞般的花像一座座小墳,下面埋葬着栖雲鎮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她的蓮終究隻能治愈那些受傷的人……
血蓮的效用被有心之人傳的沸沸揚揚,有位滿面饑瘦的母親背着病危孱弱的女兒來找你求救。
你看着那位母親跪在山前朝你不停的磕頭,額上已經挂着一汪血迹,“求求你,玄女大人,救救我的孩子吧……”
你躲在暗處沒有現身,唇角帶着譏笑,“回去告訴那些人——”你對着暗處窺探的修士冷笑,“下次要用孩子當誘餌,記得教你們如何演的像一點。”
一段冰藍色的靈力将孩子衣中道士特制的追魂符卷出,最後在空中凍成冰渣粉碎。
那女人本就饑瘦的臉上臉上一片蒼白,“聖女恕罪,聖女恕罪,是他們逼我們的……我隻想救我的孩子,求求您……救救……救救我的孩子吧……”
你離開了這裡,不想再看那個令人悲憫的女人演戲。
山裡氣溫低,可那女人竟沒有走的意思,懷中緊緊抱着那個孩子仍跪在那,唇已經凍的發白在冷風中瑟瑟發抖。
過了今晚,她們就會成為這山裡的兩具屍體,這群人為了血蓮簡直是喪心病狂,竟連自己性命都不管不顧。
山間草木窸簌,你還是于黑暗中無聲降臨,那女人果然是裝的,這麼快就聽到你的動靜,賭你會心軟,跪在接着低聲祈求,“求求您……神女大人……我願意這輩子當牛做馬……報答您的……恩情……”
最後在配合着剛才的台詞忍耐不住力竭倒下。
你有些不耐煩的上前,指尖動作卻輕輕點女孩眉心,将一株血蓮放在那小女孩唇邊用輕柔的靈力輔助她更容易吸收,可能是身子太弱了,加上長途跋涉,風吹雨打,這種病弱的身體已經支撐不住血蓮的藥效。
那女人雖然已經身子禁不住倒在地上眼皮還仍倔強的死死撐着,誓要親眼看到自己救她的女兒。
你心裡一陣厭惡的情緒在胃裡翻湧,擺擺手語氣惡劣的嘲弄着,“看吧,血蓮也不是包治百病的,我不是神仙,救不了衆生,包括你的女兒。”
女人枯竭的眼眶紅着卻憋着不讓自己哭出來,語氣顫抖着發出一聲聲悲楚的歎息,“是啊……多謝玄女相救……”
女人不知從哪來的力氣重新站起身來,将地上倒着的女兒背在身上。
“囡囡,我們走,我們回家,不治了……我們回家……”
你思緒如潮,身為千年大妖的你涉世未深,唯一一次接觸人間後又昏迷那麼久,根本無法理解這種情感到底是為何物,貓妖嬸嬸還沒來得及教她這些……
“等一下。”
你心情煩躁的撕下一瓣本命蓮瓣,殷紅如雪的花瓣化作一段流光沒入少女心口,原本病殃殃的面上竟有了絲紅潤,睜開眼睛伸手撫上那張憔悴的臉,“阿娘……”
女人枯紅的眼睛睜着不動,已經被風吹幹流不出眼淚,連高興都忘了,隻是啊啊的叫着,臉上像擠着笑,你卻覺得比哭還難看,手上用力抱着眼前失而複得的孩子……
那對母女就像兩隻賴皮蟲纏住了你,在山裡找了處地方住下來,不過兩人倒是自覺沒有擾你清淨。
你想着趁這個機會多了解點這些凡人的生活也為何不可。
聽山下的人說,家裡的女兒成年那天要穿上母親親手做的繡花登雲履,寓意女兒今後的日子步步不愁,自此步入大人的世界。
她生來就是山野蓮精,何來父母一說,不過看着那些女兒穿上新登雲履在地上踩來踩去的模樣倒蠻可愛。
回到村民為自己修建的房屋中,地上竟擺着一雙新的素雅活潑的繡花登雲履,你學着自己看到的場景試了試那雙鞋,鞋面輕巧舒适像踩進雲裡,難怪那些女孩那麼喜歡。
那個叫囡囡的女孩不知從哪買來一隻糖畫,鳳凰形狀的,明明自己都舍不得吃卻把它送到自己的屋裡,旁邊還有一張字條上面歪歪扭扭的寫着:
“山神姐姐,請你吃糖鳳凰。”
你拿起那個出現在記憶深處的糖鳳凰細細品味——好苦。
你已經刻意和這些人保持距離,不管自己怎麼擺臭臉可他們還是滿臉挂着笑意的對自己噓寒問暖。
你果然還是從心底裡喜歡這些平凡脆弱卻溫暖的種群。
你雖用靈體蓮瓣延續那人女兒的性命,但她的身體長期被病痛折磨已經太虛弱了,自身承擔消化不了血蓮龐大的靈力和自身的煞氣,延續了幾年壽命後,那人的女兒還是離開了。
“對不起。”你不知道怎麼安慰她,或許你一開始就應該保持距離不要靠近。
“山神大人不必自責,是我女兒她命薄,若不是大人出手相救,她哪兒能活到現在……”
你感覺到那女人對你的感情在相處中發生了微弱的變化,就像把你當做自己親生女兒一般照顧。
“滾,帶着你女兒的屍體滾出我的山頭!”
你情緒失控悲烈的嘶吼着,逃似的離開那裡,全然沒有一個山神端莊冷靜的樣子。
你把自己留在七十年前栖雲鎮的那次血戰中,不能忘記,不願前進,和你受傷失去兩瓣的靈體一樣,哪怕即使擁有極強的治愈功能,受傷了卻無法自愈,血蓮的根系在雪層下痙攣般蜷縮着,想要讓自己好受點卻無法緩解痛苦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