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這個辦法以暴制暴,效果立竿見影。再緩緩吸進一口氣時,已不那麼忍不住地想要咳嗽了。
謝輕雪松了口氣,睜開眼才看到尉小年跪在床邊,一臉驚懼地看着自己。
“你這孩子,”謝輕雪長舒了口氣,語聲還虛着,“怎麼總跪啊。”
他不說話還好,一開口,眼看尉小年表情就不太對。
“小年,”謝輕雪強撐着坐直,“你是在害怕嗎?”
這段時間他看出尉小年比之前成熟穩重了許多,但每每在自己床前,尉小年總會不自覺地流露出這種隐秘而驚懼的神情。
“我就是……”尉小年勉強沖他笑了一下,起身的同時用袖子擦過眼角,“怕說出來對師叔不敬。”
謝輕雪好笑地看着他:“你何時懂得這麼多不敬了?”
尉小年遞了溫度正好的水給謝輕雪喝:“師叔莫怪,我從小跟着祖母,最後的那段時間也是獨自服侍,有時候會不自覺地想到……”
謝輕雪了然地點點頭,遞回杯子給他時若有所思:“你若不舒服,可以不來我這邊,我會跟師父說清楚。”
尉小年驚訝地回頭看他,又在床邊跪下了:“弟子絕無此意。”
“好好好,”謝輕雪安撫地說,“總之一切看你的意思。”
“師叔,”尉小年洩了氣,整個人都趴在床邊,擡眼巴巴地看着他,“你别趕我走,我隻是擔心你。”
謝輕雪覺得心裡軟了一軟。
“你的人生還長。”他猶豫了一下才說,“我沒辦法給你什麼東西。”
尉小年眨了眨眼:“我不也不想要什麼東西,師叔對我好就夠了,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麼。”謝輕雪笑了笑,伸手在床邊虛撈了一把,将尉小年扶了起來。
“師叔要用飯嗎?”尉小年去端了湯碗過來,“喝點湯也好。”
謝輕雪接過來喝了一口,又皺眉放下了。
還是疼。
“我先去熱一下藥,師叔休息一下吧。”
尉小年關好房門,望着小廚房裡的藥爐發了半天愣。
許是今天太累了,喝了藥之後,謝輕雪整個人看起來都不太清醒,昏昏欲睡。
尉小年幫他将帳子放下,又去撥了撥爐火,才悄悄地退出來。
一出門差點撞到二明。
“你怎麼在這兒?”尉小年壓低了聲音問。
二明沒說話,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關着的偏殿房門。
“師叔睡了。”
“辛苦了。”二明說,轉身又回了覽衆閣主房。
想是林掌門命二明來看看謝輕雪的情況,再去回報。
尉小年在原地等了等,看到二明果然很快從覽衆閣出來,看到他還在院子裡,便走了過來。
“聽說你受傷了?”尉小年問。
二明悶悶地應了一聲。
這麼沉默寡言很不像他。
尉小年今天在弟子居聽到有人說,張明和二明昨夜在竹林不小心和沈攀星的弟子打起來受了傷,今日雖沒看到二人有行動不便之處,但二明很明顯情緒非常低落。
想到自己前一天在沈攀星所住吟松樓那邊的遭遇,尉小年不禁對二明有點同病相憐起來,便安慰了兩句。
不安慰還好,他這麼一引,二明頓時又被勾起了情緒,十分不甘地小聲罵了一句:“管你要炭?我看他們就是在做火藥。”
尉小年一愣。
他還記得早前竹林裡的火光,和那天早上溫泉旁的對話。
硝磺,木炭,可不都是做火藥的材料。
“這……掌門知道了嗎?”尉小年不由有點擔憂。
“自然知道了,”二明說,“今日估計便在商議此事。”
“我記得門規裡……”
二明冷笑一聲:“門規是管咱們的,難道還管得了師叔們?沈師叔如今是派裡大拿……”
一陣風吹來,覽衆閣檐角的銅鈴叮叮作響。
二明像是忽然意識到失言,擺擺手回了主屋。
尉小年沒再停留,從山道上回了藏鋒居。
一進房門,就看到自己桌上放着一摞書,還有劉仁厚留的字條:“明日卯時屋北”。
尉小年草草翻了一下這幾冊書,書的封面未題,内容大概是什麼水利設施,示意圖上畫了淘沙分流一類的器具。
大約師父終于打算傳他點什麼東西了,尉小年入夢前這樣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