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輕雪跟着尉小年走進鎮子裡,沿着破敗的小巷七拐八拐。
“之前在上個鎮子我下去了一趟,老大夫找是找着了,但他畢竟不擅毒傷,就告訴我隔壁這個鎮子附近常有毒蛇,這個大夫更擅長解毒,讓我來找。”
尉小年擡頭看了看,向謝輕雪指道:“應該就在前面。”
謝輕雪慢慢跟在他後面,放低了聲音:“小年,老大夫怎麼了?”
相處多年,他知道那老大夫最是嘴硬心軟、古道熱腸,雖每次被麻煩時嘴上多有埋怨,但總對謝輕雪關心備至。倘若尉小年找到了他,不可能連見都不見一面。
尉小年腳步一頓,回頭看他:“師叔你别着急,我是沒找到人,但那也是因為我上次跟他講過,最近形勢不好,最好換個地方……我看他藥館收拾得幹幹淨淨,周圍的村民也說應該是搬走了,想必沒有遇到不測……”
謝輕雪點頭應了一聲:“好,以後直接講實話,下不為例。”
他已經很少拿出這種師叔的語氣跟尉小年說話,但尉小年卻十分乖覺,應了聲好。
“那這個大夫是……”
“是村民們告訴我的。”尉小年說,“師叔來過這個鎮子嗎?看地形是在逐雲山的西邊。”
謝輕雪搖搖頭:“這個鎮子比較偏,村民較少,且大都以漁獵為生。”
“往往這種地方也很容易出避世神醫。”尉小年滿懷希望地說。
他們這邊忙着在逐雲山周圍尋醫問藥,逐雲山上的大道派則終于在某次清點中發現少了人。
“别問我,我真不知道,”林掌門無辜地攤開雙手,“仙祖在上,我要是知道怎麼跑,我自己為什麼不跑……”
好像也有道理。
李若輕站在那裡若有所思。
“所以跑的到底是誰啊?”韓月霜劍都拔出來了,“噢我想起來了,是那個……病秧子?還有他跟班,對不對?”
林掌門作恍然大悟狀:“噢,他啊,他身子弱又帶着病,有沒有可能上山的時候就沒爬上來……”
韓月霜顯然不覺得此人會有多重要,說話間已經垂下了劍尖:“哼,死在路上也便罷了。”
聞言林掌門可不樂意了,袖子一掩又嚎啕大哭起來:“我的好徒兒啊——”
這下韓月霜更加不勝其煩,幹脆連劍也收起來了。
沈攀星站在旁邊,做戲做全套地勸慰了兩句。
“小星啊,”林掌門哭完了就拉住他的手,“你也覺得為師錯了嗎?”
沈攀星愣了愣:“師父何錯之有?”
他沒等林掌門回答,又搶着說:“要說有錯,也是弟子不夠強,沒能讓我們逐雲派成為大派,才會技不如人,任人宰割。”
他說這話時沒有刻意壓低音量,于是他們身周忽然靜了一靜。
“不是,小星,”林掌門搖了搖頭,“且不說如今究竟是何種境地,這麼多年你一人勉力支撐我派教習事宜,還要在江湖上打出名聲,為師一直該跟你說一句,辛苦了。”
沈攀星身子稍退了退,微微錯開了目光。
“為師可能沒辦法給你那些,你想要的東西……”
“我沒什麼想要的,”沈攀星硬生生地截斷了林掌門的推心置腹,這次壓低了幾分聲音,“師父,姚掌門好像上山來了。”
林掌門聞言擡起頭:“是嗎,哎對了小星你别用靈力感應,你師兄說……”
“師父總是那麼相信師兄,”沈攀星幾分自嘲地歪了歪頭,“倘若他與我易境而處,想必師父會滿意許多。”
“所以這個是你……想做的嗎?讓我滿意?”林掌門仍想探究。
沈攀星卻不再答言,借故站起身,走到大殿的另一側去了。
“……師叔?”
“……我不想上去了。”
下山容易上山難,謝輕雪和尉小年好容易取得解藥,又回到了山下,不由再一次望階興歎。
他們在大夫那裡耽誤了些時間。
據這位大夫說,他們所中之毒并不罕見,也不算難得。然而難的是要恰到好處地将毒随風送入他們所在之地,又不令人察覺。
想必下毒人功力不容小觑。
“如何解?”謝輕雪問。
大夫随手往鍋裡抓了幾味藥,點火熬煮起來。
尉小年非常眼裡有活地上前幫忙煎藥,沒過多久回頭一看,謝輕雪又迷迷糊糊地歪在炕上睡着了。
尉小年輕歎了一聲。
事實證明這位大夫确實是解毒專家,一副藥下去,謝輕雪頓時仿佛活過來了,還有餘裕催尉小年也來一碗。
“勞煩大夫,”尉小年扯出心虛的笑容,“能不能把這藥做成丸藥或是……藥塊之類的,我們得帶一些走。”
他在大夫發飙前乖乖掏出身上所有的銀子。
隻看距離的話,從這個鎮子去逐雲山不太遠,但都是崎岖山路,走到山腳的竹林前,謝輕雪已經體力不支。
“要不,師叔且等着,我上山去送解藥?”尉小年提議。
謝輕雪掙紮了幾秒:“……不行,我放不下心。”
“那,我背師叔。”
尉小年毫無掙紮地蹲在謝輕雪面前。
“别了,”謝輕雪掩面,“搞不好太一派的人此刻就在哪兒瞧着咱們呢,怪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