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去摘天上的星。
在逐雲山多年,沈攀星雖小有成就,收徒不少,但也一直是山上最勤奮的那一個。
不管寒暑春秋風霜雨雪,第一個起來早功的永遠是他,最後一個收劍睡覺的也永遠是他。即使是奉命去外地辦事,他也從未落下過一天的練劍。
在他的弟子之中,張霆是最得器重的一個。
——不是因為張霆功夫好,而是因為在拜師之前,張霆是在别人家做仆從出身的。
因此他給了沈攀星從來沒感受過的無微不至的關注和照顧,以及不問緣由的言聽計從。
這些對出身官宦的謝輕雪來說可能無足輕重,對沈攀星來說則無比重要。
至于張霆背轉過身後對其他弟子是什麼态度,對沈攀星來說才是真的無足輕重。他甚至有些滿意張霆的仗勢欺人,畢竟那就說明自己就是他的“勢”。
一開始謝輕雪不懂沈攀星為什麼這麼喜歡張霆,還編了些小故事來消遣他們。
後來看得越來越清楚了,才漸漸磕不下去。
隻是,沈攀星雖然劍法高超,靈力在同齡人中也屬佼佼者,但遠遠不是天才的類型。
那些真正具有天分的劍客,必定是年少成名,小小年紀就有了自己的劍術風格和靈力氣質。
沈攀星隻是在完美地複刻林掌門寫好的範本,在日複一日的練習中,将這些劍招心法日臻純熟。
這離他的目标,還遠遠不夠。
幫忙去斡旋邊境府城之事時,謝輕雪詳細地告知了沈攀星此事的關節所在以及處理思路。
“還能這樣?”沈攀星表現得有些驚訝。
“有意思吧?”謝輕雪笑道,“這也算一種以退為進吧,你給每個人想要的東西,你想要的就會自然而然地出現。”
沈攀星沉默不語。
自然而然?或許吧……隻是沈攀星不想要自然而然,他想要強求。
他對自己這個病弱的師兄一直沒太多好感。
在逐雲山上,他雖然功夫最好,但師父總是更偏向謝輕雪些。
你師兄身子弱嘛,你師兄計劃得比較周詳,我問問你師兄這樣是否妥當……
就連劉仁厚也總是喜歡找謝輕雪聊事情。金礦開采煉制的标準方法,鑄劍時應該注意的技巧門道,還有他制作的那些奇思妙想的機關密室,大都是和謝輕雪一起商量決定的方案。
除了吟松樓的密室。
沈攀星堅持他不要那些婉轉的出人意料,或者什麼暗門小徑、曲徑通幽,他隻想要層層疊疊,等級森嚴。
就像他跟林掌門不同,他的弟子永遠被劃進許多規則明确的等級,由他考核後層層判定。弟子們的吃穿用度,也根據等級而有所不同。
吟松樓的密室做好後,他一直不讓謝輕雪來看。
就因為謝輕雪那間書室一直都不對他開放。
雖不知道林掌門和謝輕雪在書室裡放了什麼秘密,但他覺得,這也算是一種以牙還牙。
再後來,沈攀星動了攪亂江湖的心思,是在跟大道派的這位仙師餘雅風見面之時。
原本隻是正常的交道往來,幾個稱呼之間,沈攀星敏銳地在這位仙風道骨的資深仙師身上,讀到了和自己一樣的欲望。
既然如此,為何不能合作?
他是如此擅長辨别那些心懷欲望之人,幾乎一眼便能從他們身上嗅到相似的味道,也不必怎麼苦苦勸說,就能說中對方的心坎。
餘雅風想要名正言順地獲得掌門的位置,而不是辛辛苦苦鞠躬盡瘁隻聽江湖上一聲可笑的“代掌門”。
姚掌門想要統領各派一家獨大,同時将皇親國戚和江湖之首兩個稱呼收入囊中,最好還能長生不老。
張掌門想要自己的得意弟子轟動武林,讓大家都知道太一派不是後繼無人,而是代有人才,傳承不息。
而他自己,想要的是站在和這些人一樣高的地方,被許多人傳頌與敬仰。
現在,拼圖還差最後一塊。
“我的任務還沒完成。你們倆,打得過我嗎?”招娣認認真真地問。
“我不行,”謝輕雪搖搖頭,又指了指尉小年,“他可以。”
“師叔怎麼能說自己不行呢,”尉小年無奈地看着他,“我會的一切都是師叔教的啊。”
謝輕雪謙虛擺手:“話也不能這麼說……”
招娣迅速被惹得怒氣沖沖起來:“你們倆有完沒完!來!打!”
“哎等等等等,”尉小年攤開兩手,“我怎麼能打你一個小姑娘呢,囡囡?”
招娣更氣了,拔出随身帶的短劍就攻了上來。
尉小年左閃右躲輕輕松松地避過了她的攻擊:“好了好了,别急别急,你現在功夫還沒學到家,我要是動手……”
招娣打了半天,連人的衣擺都沒碰到,眼珠一轉看到謝輕雪揣着袖子站在旁邊,便劍鋒一轉向謝輕雪攻去。
尉小年的眼神一下子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