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榮震驚地停下腳步,與衆人一起看向韓安,心裡暗叫不好,他居然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回官家,似乎是禮部韓員外。”李佑身邊的宦官王公公回答道。
韓安顫抖着跑到殿中心跪下,“罪臣萬死,此事确由罪臣之子負責,但罪臣敢以整個韓家立誓,犬子絕對不會做出刺殺公主一事。犬子親自再三确認過街中安全,為接駕一事煞費苦心,絕無二心!還請陛下明察,從輕責罰!”說完,随即又重重地磕頭。
李佑斟酌許久才開口,“愛卿不必如此,韓家這些年的忠心官家都看在眼裡,必定不會做刺殺之事。不過失職一事,韓員外難逃其責。律法威嚴不容私情,杖罰五棍,扣除三個月的俸祿,半年内不得上朝,兩年不得升官。”晟朝向來以嚴法為名,懲治内容一直都會高于法規,雖可以酌情減罰,但絕不會低于律法。
失職一事可大可小,韓安知道這已經是皇帝最大的寬容,松了口氣安心叩謝。
反倒是一旁的李榮按捺不住,焦急地開口:“父皇,兒臣有事禀報。”
衆人察覺到他的反常,就連皇帝也輕輕挑眉。
“兒臣認為韓員外除了罰以外,還得賞。”
李佑略帶深意的眼神轉移在韓安身上,而對方似乎早有準備,詫異起身讓出位置,不可思議地看向李榮,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皇帝心中已有了答案,故作溺愛地問:“榮兒是覺得爹爹懲罰的不對嗎?”
“兒臣絕無此意。”李榮假笑,“兒臣入宴前聽禦醫提起,韓員外受傷昏倒,看面相似乎是中了毒。看到韓相,兒臣才想起此事。幾個在官道現場存活下來的官員,他們親眼瞧到韓員外不懼匪徒,舍命護駕,親自将皇姐從車轎接下,為皇姐斷後,才避免悲劇發生。韓員外護駕有功還受了重傷,孩兒認為該賞。不過失職一事的确該罰。”
“什麼?”聽到韓沐青受傷,韓安驚訝地忘記了禮儀,擔心地質問李榮。皇帝清咳,他才意識到自己失态,微微低頭,忍下已經到嘴邊的話。
“确有此事嗎?”李佑轉頭問宦官。
王公公尴尬輕笑,他一直待在皇帝身旁,除了知道公主無礙,其餘的一無所知,“這……咱家也不清楚……”
李榮見狀保證,“孩兒絕不敢欺瞞父皇。”
“玥然,你說。”
李沫璃從容起身,緩緩說道:“确實如五弟所言。”
韓家能被降罪,對于她來說,不僅壓了韓家的勢力,還能夠有機會讓她接近韓家。過幾個時辰,韓員外的死訊就會傳到宮裡,到時候韓家受到重創,隻要她趁其虛弱時接近他們,抛出一些刺客的假線索,肯定能夠拉攏韓家投靠自己。可完美的計劃偏偏被李榮打岔,她自然是不會給對方一個好臉色,惡狠狠瞪着他。
李榮不以為然,反倒回了她一個淺笑。讓李沫璃一時間猜不透這一出究竟是皇帝的主意,還是李榮刻意救場。
“算得上護駕有功,确實該賞。韓相覺得官家該如何賞呢?”
李佑将問題抛給韓安。韓安已經焦急得滿頭薄汗,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臣……不敢揣測聖意。”
“罷了,瞧你那副擔心的樣子,官家允許你待會兒先行離開回府,再派些禦醫陪同。”李佑寬容地看向韓安,随後又若有所思轉問王公公,“玥然今年多少歲了?”
“回官家,馬上花信年華。”
李沫璃心底猛地一驚,暗叫不好。
“責罰不能免,韓員外的身體抱恙,杖責就由韓相受過。賞賜的話,韓員外舍身救駕足見忠心,正好玥然這個年紀還未婚配,那就賞他做公主府的驸馬吧。既然如此,那就等兩年過後,封其為祠祿官,韓相意下如何?”一切都照着皇帝設想的計劃進行,他揮手示意王公公寫旨,觀察着所有人的表情。
底下官員大部分都在議論嘈雜,隻有幾個老謀深算的資深大官還保持着淡定。
高相眯起眼搖晃着手裡的酒杯,已對皇帝的意思猜出了一二。人人都知道驸馬一職空有表面,華而不實。明面上成了皇親,實際上不能幹涉内政,隻能得一個閑職。看似把韓家推給公主,其實是為了讓其他皇子注意到老四,激起皇子内鬥,互相壓制。
真是一手好棋。
“臣謝旨領恩。”韓安滿心都在韓沐青身上,他隻想快點結束回相府,好像沒有聽到似的,隻知道一個勁地謝恩。
“父皇……”李榮剛要開口,便被耳旁的男聲打斷。
李伍祁忙亂跑出,幹脆利落地跪在地上,大聲反對:“父皇不可!韓員外隻是護駕有功,配不上這種賞賜!”
“你是在質疑官家嗎?”李佑面露愠色,聲音略雜憤怒。
“孩兒不敢,孩兒隻是覺得……”
“孩兒領旨。”李沫璃自顧不暇,卻還是堅決地護在李伍祁面前,擋住了皇帝的視線。李沫璃敢沖撞皇帝,因為她知道自己是晟朝的大公主,而且肖氏的勢力也因為肖嫔妃之事,大多都投靠在李沫璃手下,皇帝無可奈何罷了。但弟弟不一樣,皇帝一直都對他有恨。
“皇姐……”李伍祁還想開口,便被李沫璃的一個眼神制止。
韓員外身中奇毒,命不久矣,就算被賜婚也成不了親,還讓她有了理由名正言順地拜訪韓府。
這裡的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想法,李佑不等其他人發表看法,便起身準備離開,“既然你們都覺得沒有問題,那下月初八便成親吧。”
遠處,從側門進來的官員小跑到禮部尚書葉崇身旁,湊近葉崇耳邊私語。
葉崇聽完後點頭,從席位走出。
李沫璃以為是韓員外的死訊到來,勝券在握,輕聲叫停李佑說道:“父皇,孩兒想單獨敬父皇一杯酒。”她拿起酒杯,含笑走到李佑面前。
“陛下,相府傳來話,韓員外的傷已經處理好了,休息段時間後便可痊愈。”
李沫璃轉身驚呼:“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