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無情人有情。
柳山的初雪短暫,但韓沐青對李沫璃的感情不會融化,反而會像那不斷堆積的雪層般逐漸濃厚。
自從上次的話被徐嬷嬷聽到後,韓沐青總覺得這李沫璃最近看自己的眼神夾雜了不少猜忌。李沫璃極其聰慧,定是徐嬷嬷說漏了嘴,被她猜出了自己的心意。
韓沐青一直以來都是個重感情的人,隻要她發現自己對其他人動了心,那愛意便覆水難收。按照如今這個趨勢繼續下去,她知道自己隻會陷得更深。她想要克制這份情感,但求而不得的東西往往更具有吸引力,她暫時還無法從情窦初開的懵懂中走出。反正事成之後,韓家會離開京城,到時候一紙和離書,人們也不會記得曾經的韓員外。
隻希望公主不會因此而厭煩自己。
“夫君。”
一聲熟悉的呼喚将韓沐青的思緒拉回,她對這個稱呼還有些不習慣,愣神幾秒後才反應過來,輕聲回應對方,“怎麼了娘子?”
“郡主在喚你。”李沫璃提醒她。
年華郡主是皇帝表兄卓王的遺女,前段時間方成年,被冊封成郡主後,即将與西境王子和親。韓沐青對卓王的名字還是有些印象的,她曾聽父親提起過,當年就是卓王幫助皇帝将策反的太子捉拿歸案。隻是之後不知道為什麼,卓王竟也造反了。不過皇帝仁慈,念在卓王王妃是肖氏的妹妹,饒了卓王府裡的女輩一命。
和親,多麼凄慘的兩個字。年華郡主就連已經成為了晟朝求和的附屬品,都換不來一個公主的名号。
年華郡主孤苦伶仃,在宮中受盡屈辱,與李沫璃同病相憐,惺惺相惜。她此番趕往西境,正好途經柳山,趁着空閑來與李沫璃道别。
“不知郡主找錦忠來是為何事?”她們姐妹相見,還非得帶上自己,韓沐青不解極了。
“當初姐姐和驸馬成婚之時,年華因事耽擱未去祝福。如今見到姐姐與驸馬如此幸福,倒也安心了。此番叫驸馬前來,是年華的私心。年華希望驸馬能好好愛戴姐姐,莫要辜負姐姐。”
年華雖說得平淡,但韓沐青總覺得對方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夾雜着仇視,仔細琢磨她的話,竟還能從中聽出幾分嫉妒。尤其是看到對方挽起李沫璃的胳膊,嬌柔做作地喊後者一聲姐姐,還不忘看自己一眼,像極了示威。
她總感覺這年華對李沫璃的感情不止是姐妹之情這麼簡單。
見到二人走到一旁,舉止親密地說起悄悄話,她的心中就會生出一股澀意。從前不喜歡李沫璃的時候,她并不覺得兩個女子之間的親昵有什麼,隻是現在不同往日,隻要有人與李沫璃比較親密,她便會有所懷疑。
女孩也留意到韓沐青眼神的變化,離開之時還特意從她身邊經過,發出一聲隻有她們二人之間才能聽到的冷笑聲。
這分明就是挑釁。韓沐青冷下臉,死死盯着對方離去的背影。
李沫璃感受到周圍氣氛的改變,偏過頭瞧了韓沐青一眼,“你這般盯着年華做什麼?”
“沒什麼。”韓沐青收回眼神,轉過身走到李沫璃身邊,伸出手想要攙扶對方,卻被李沫璃謝絕了好意。
“不用了,我腳上的傷已經無礙了。”
韓沐青有些失落地收回手,跟在李沫璃身後走回寺廟中。
“我與年華的交情并不算深,隻是兒時曾在宮中互相幫助過幾次,現在看到她即将嫁到西境,心裡竟會生出幾分不舍。”李沫璃坐到李伍祁所在的木亭中,用衣袖遮住杯子,飲下幾口熱茶後說道。
韓沐青站在她的身後沉默不語。
李承乾接過李沫璃的話,“這京城裡算不上太平,嫁出去也好。”
“希望那西境王子能對她好些。”
“姐夫怎麼不坐?”李伍祁問向韓沐青。
“無妨,我馬上便會離開。”
李沫璃聽出她語氣中的不滿,不解地回過頭,“你今日怎這般奇怪?”
“有嗎?”韓沐青蹙眉盯住她。
被對方用如此強勢的目光居高臨下地看着,李沫璃心中閃過幾絲不好意思,緊忙将頭轉回去。“或許是我看錯了吧。”
是自己太過敏感了嗎?她總覺得對方自從見到了年華之後,就變得悶悶不樂起來。
“嗯,若是無事,我便先回去了,告辭。”韓沐青極力想将心中的酸澀感壓下去,但隻要聽到李沫璃說話,就會想起她的那句不舍。自己前幾天不惜舍命相救李沫璃,還将她背回了廟中,都不見得她說過一句感謝,如今年華出嫁,她竟然還心疼起來了。
韓沐青知道自己在李沫璃的心中并沒有位置,留在這裡也是自讨苦吃,倒不如眼不見心不煩,還未等李沫璃開口同意便暗淡離去。
李沫璃的手愣在半空,隻覺得莫名其妙,與李承乾相視了一眼。
“姐夫今天這是怎麼了?是不是年華亂說話惹她生氣了?”
李沫璃搖頭,平日裡韓沐青再怎麼不正經,都沒甩過臉色,怎麼今日卻反常到連一聲殿下都不喊。
“這還不簡單,吃醋了呗。”李承乾看穿了一切,和李伍祁相視一笑。
“吃……醋?”李沫璃不解地瞧了徐嬷嬷一眼,見對方也是滿臉慈笑後更加疑惑起來。